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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三月果)


  余舒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淡定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哼!”夏明明一屁股坐回床上,扭头不去看余舒,自个儿生闷气。
  余舒嘴角抿笑,转身到外头去睡。
  翌日,早饭时,余小修和景尘就发现了不对,向来喜欢挨着余舒坐的夏明明今天坐在离余舒最远的地方,整个早饭不但没有殷勤地给余舒夹菜盛汤,连句话都不主动说,吃好了就把碗往桌上一放。
  “饱了,我走了。”
  “路上小心。”余舒不紧不慢地嘱咐一句,走到门口的夏明明身形一顿,加快步子离去。
  余小修纳闷地拿手肘撞撞余舒:“她怎么啦?”
  “昨晚没睡好吧,”余舒胡诌,“快吃,咱们早些出门,今儿中午有雨。”
  余小修惦记着新家,就没再多问。
  景尘昨天跟着余舒跑了一天,余舒怕他累到,今天就不准备让他一起去,景尘没有异议,同金宝一起留在客栈。
  余舒走路带着余小修去了回兴街上的凶宅,白天巷子里有人,有前两天看到过她来买房子的,见余舒兀自去开门锁,说是宅子买过,过阵子就搬迁。
  街坊大婶多是好事,没聊两句,就含糊提起这宅子不吉利之事,虽有马后炮的嫌疑,但余舒还是道了谢,将她们应付过去,向新邻借了一把锄头和铁铲,拽住早就按捺不住往院子里探头的余小修入内,关严实了门,拉着他到西屋门前。
  昨天烧的供香都成了灰铺在鼎中,余舒端起那小鼎递给余小修,叫他端去墙角在里头撒泡尿。
  余小修红着脸,傻着眼:“做什么?”
  “害臊什么,叫你去就去,我又不看,快去!”余舒在他背后拍了一巴掌,余小修不情不愿地拎着鼎走了。
  院子里是夯土地,尚且坚实平坦,余舒选了西南风的守位,拿锄头在墙角翻起土,挖了个坑,叫余小修把装有童子尿的香鼎搁进去,拿铲子填平了土,又拿昨天装米的麻袋子盖着。
  大功告成,这房子空上三天,驱散了阴邪,就能往里添置家私了。
  “姐,你这是在造风水吗?”余小修学过易,虽不懂风水学,却看得出一些门道,而对于余舒的“神通广大”,他一路上是见怪不怪了。
  余舒担心告诉他这宅子里死过人,这孩子会害怕,回头住进来夜里睡不着觉就坏了,便糊弄称是。
  余舒领着余小修挨个儿看了每间屋,昨日撒上的糯米没动,等余小修新鲜够了,就带着他离开,把锄头铁铲还给邻居,趁着天还没阴下来,在回兴街上溜达了一圈,熟悉熟悉环境,再回云来客栈。
  午饭夏明明没回来,余舒、余小修和景尘一起在楼下吃了杂拌烩饼,饭到一半,外面就下起雨。
  下午没事,余舒就拿了算盘到余小修房里,教他拨算盘珠子,景尘就在一旁旁观。
  余小修在学习方面,是有些天赋的,余舒手把手教他打了两回“三遍九”,他就能似模似样的算下来,余舒坚信熟能生巧,才能活灵活用,并不让他死记珠算的口诀,但在余小修的要求下,还是找了纸笔给他写下来。
  余小修看着纸上余舒比在义阳城又退步的狗爬体,一脸嫌弃道:“你就不能写整齐点?”
  余舒伸手敲他个爆栗:“给你写就不错了。”
  “你写的谁能看清楚?”
  “把眼睛瞪大点就看清楚了。”
  姐弟俩斗嘴,景尘默默捡起被余舒丢到一旁的毛笔,蘸了墨汁,挽了袖边,低头在一张干净的纸上簌簌写下。
  余小修先发现景尘动作,趴在桌上探身去看,见纸上跃然半张黑白,蚕头燕尾,端直大方,不似楷正,不类宋长,倒有一番古朴韵味,怡然大方,不由惊叹:“景大哥,你字写得真好看,这是什么书体?”
  景尘笔一顿,摇摇头,继续写。
  “问的废话。”余舒又敲余小修个爆栗,托腮欣赏起景尘写字的仪态,等到他把写好的口诀递给她,检查了一遍无误,她才发现一个问题——刚才她写那一遍丑字,还在余小修手里攒着,景尘是如何默出来的?
  “景尘,你也会用算盘吗?”是不是他想起来什么了?
  景尘摇头。
  余舒道:“那你怎么会默——”她声猝一卡,脸色古怪道:“你该不是刚才听我教小修那两遍就记下了吧。”
  景尘轻轻歪过头看她,表情好似在说:“有什么不对吗?”
  余舒心里那叫一个嫉妒眼红,虽说这套珠算口诀不难,但里面多的数字,对于一个不会算盘的人来说,岂是一会儿两会儿就能死记硬背下来的,除非是听懂了听透了。
  这家伙悟性未免也太好了,余舒感慨,这么久来头一回清楚意识到,景尘真的只是失忆,而不是变傻。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秋桂坊
  
  因为景尘露那一手,余舒没好意思再让他“旁听”,干脆让他和余小修一起教,一个下午,三个人就围着一只算盘度过。
  景尘一点就 通,等到夏明明抖着雨伞从外头走进来时,他已经能一下不错的拨一遍大九九了,而和 他共用一张算盘的余小修则是落他好几个进度。
  “我回来了。”夏明明脸还是臭臭的,可是没像早上一样故意不理人,进门就闷声打了招呼。
  “嗯。”余舒看看她手里的伞,心想这丫头还不傻,没有淋雨回来,知道买把伞。
  夏明明飞快地瞟了余舒一眼,在桌边的空位坐下,看看正正打算盘的余小修,随手捡起桌上写有景尘默背珠算口诀的纸张,看了两眼,竟然吃惊道:“这是…古隶?是谁写的?”
  她实现在余舒余小修脸上跳过,最后落在景尘脸上,诧异地问道:“你写的?你怎么会写古隶?”
  余舒的狗爬子她路上没少见,这笔力,不似余小修这年纪能写出来的,想来想去就只 有景尘了。
  面对这质询,景尘不置可否,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正待夏明明再追问时,余舒就一把将那张纸从她手里抽出,没好气地打岔:“怎么不行人家会写字啊?好了饿了,都下楼去吃饭。”
  说着催促着三个人下楼,走在最后头将景尘写那几张字折了折塞进怀里,刚才夏明明那么一吆喝,不难让余舒发现景尘这字写的有门道,兴许还会泄露出他的来历。
  余舒并不打算让夏明明知道景尘的来历,包括他其实是个道士这件事,无关乎信任,只是觉得景尘的事,越少人知道 越好。
  故而夏明明在开封府就知道余舒他们之前就认识景尘,却没能从余舒嘴里翘出来半点往事,到现在也只是知道 他们是旧时而已。
  吃过饭,四个人各自回房,夏明明走在余舒身后进了屋,门一关上,便忍不住问道:“景尘到底是什么来路?你们之前在哪认识的?”
  余舒装聋作哑,企图像前几次一样蒙混过关,谁料夏明明这回没那么好糊弄,上前几步挡在她身前:“你别的和装傻,景尘到底是什么人?他会写古隶,据我所知,这书体,现金就只有龙虎山的道长会用,难道他是从龙虎山来的,不,他是个道士!?”
  夏明明为自己的猜测愕然,果真景尘是龙虎山来的道长,结合现在的遭遇,那这情况就非同小可了。
  余舒听到夏明明一猜一个准,心里暗骂了一句:平时怎么没见她这么聪明!
  面上虚应道:“怎么会,他就是个普通人。”
  “你少糊弄我!”夏明明有些异常激动道,“你知不知道,若他真是龙虎山来的道士,你现在应该立刻送信给他师门,让人来接 他回去!先把他送到景尘的道观去,招人给她疗伤,等他师门来接人。你把他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等到他师门出来找人,发现你把他藏起来,你会惹祸上身的知道吗?!”
  夏明明认定了景尘是从龙虎山来的道士,更下意识地将余舒对景尘的收留,当成是她私心隐瞒。
  这个朝代的百姓对道人的尊敬的根深蒂固的,尤其是龙虎山这种宝地出来的道长,在夏明明看来,余舒的知情不报,就是一种不敬和怠慢,回头被人知晓了,那还了得。
  余舒被她抄的心烦,要能把景尘送回去,她当她不想吗,可是现在连景尘为什么遭人暗算她都一无所知,冒然把他推出去,没准会再次让他身临险境,何况景尘这身说不清的祸主体质,能随便推给外人吗?
  想到这里,余舒就把脸拉下来,阴沉沉地对夏明明道:“景尘是什么人,我比你要清楚,我该怎么做,也不需要你来指点,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少来狗拿耗子。”
  闻言,夏明明气红了脸,胸前起伏,低声怒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你了!”
  说罢就跑进屋子,上床蒙了被子。
  余舒无奈地朝屋里看了一眼,她当然指点夏明明是在为她着想,可是有些话又不能和 她讲清楚,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要多过问。
  夏明明躺在床上,又气又委屈地揪着枕头:阿树昨天对她激将,她今天在外头一整日,算是回过味来,指点 她是为她好,才故意说那些难听话,她晚上回来原本打算同阿树和好的,谁想反而闹得更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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