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圣灵石/论桃花的散退 (桑靳陌)

　　“罪民华音不敢奢求与东伯侯接为连理，能在蛮荒度过余生已是神皇的恩赐。东伯侯乃一方诸侯，罪民乃一介犯下滔天大罪的犯人，自知配不上东伯侯，未免侯爷做出愧对天地家族的事，故闯宫辩解。皇上，东伯侯姜昊的侯位不可废，更不能被姜氏逐出家谱。从始至终一切是东伯侯一厢情愿，罪民最近才知晓。若是罪民的皮相迷惑了东伯侯，便是祸害一方安宁，罪民愿亲手毁了这张脸。”华音果决地说道，话间她已拔出发髻上的银簪子划伤了脸颊。
　　龙龑后宫无数，自从他改变制度后女神成为男神的附庸，她们一如当年男神在后宫争宠一样，无一人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华音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下狠手。她左右两边的脸颊上各有三道伤口，鲜红的血和她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一举动倒让他说不出话来。
　　姜昊也未想到华音会有这般举动，她宁可自毁容貌也不愿嫁他，“公主，您为何要……”
　　“我还是当初那句话，我和你不会有任何结果，过去不会嫁你，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所有一切是侯爷一厢情愿，我对侯爷无任何非分之想。”华音脸上的鲜血直流，像房檐上落下的雨滴一样“滴答”“滴答”的落在墨玉地砖上。“华音自请流放到西域冥海之滨，永不踏进中原一步。求神皇应允！”她朝龙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龙龑在他们说话的内心思转变千百回，现在西域冥海的确是比蛮荒更合适的存在，但出现了一个能威胁到他地位的姜昊，他必须想办法制衡四方诸侯的权利。往日抓不到姜昊的把柄，现在捉到了姜昊的七寸，以后要收拾他自然要容易得多。
　　“既然东伯侯对皇姐一往情深，朕也不能棒打鸳鸯拆散一段姻缘。朕想等皇姐的流放期满后，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皇姐不用担心身份之事，这些年皇姐诚心悔过，朕相信皇姐已认同母皇当年的决定，等三千年后，朕自会回复你的身份。东伯侯也不用放弃家族和身份。来人，快请御医为皇姐治伤！”龙龑做出最后的决定，三千年，也许是一个期望，也许是一座牢笼。
　　姜昊叩首道：“谢陛下成全。”
　　华音僵直着脊背没有任何动作，她从不相信龙龑有那么好心成全她和姜昊。也许是龙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压制她一辈子，也许是他料到她会为了姜昊安分守己一辈子，再也许是他在提醒姜昊，若姜昊将来有不轨之心，他可以随意捏造一个罪名让他们两个永无翻身之地。如果龙龑日后不仁，也别怪她不义。只要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必须不择手段，这是龙龑教她的。
　　退朝后龙龑吩咐宫人扶华音到她曾经住过的宫殿休息治伤，华音跟在领路的宫女身后从前殿步入后宫。在她走进王城那一刻，她已经找不到奉天神皇时期熟悉的王城，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气势恢宏规制有序的大城市，五丈宽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街道两旁种植的千年银杏，以及熙来攘往的街道。皇宫也不在是从前的皇宫，往日的质朴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汉白玉石铺成的地面，和衣香鬓影的女神，无一处不透露着这个王朝的繁华和龙龑不可冒犯的神威。
　　“公主，到了。”宫女说道。她不知如何称呼这位被贬的前圣女，得知龙龑在大殿上称呼她为皇姐，只能尊她为公主。
　　华音进入修饰一心的寝殿，这里已经陌生到她再也认不出来。“公主，您稍等，御医理科就到了。”宫女对她客气而疏远，不愿与她靠得太近，亦不敢怠慢了她。
　　“
　　嗯。”华音简洁的说了一个字。
　　宫中有多位嫔妃，为她们诊治的均是医女，被点名给华音治脸的医女同伺候她的宫女一样忐忑不安，既不敢抗拒，也不干懈怠，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来。
　　伽桐自宫中其他宫女来之后就消失了，华音自嘲的想也许是到龙龑那里汇报工作了。直到脸上的伤口犯疼时才抽回思绪，只见医女正小心翼翼的为她用药酒擦脸上的伤口。
　　“公主先忍一忍，痛过这阵之后便不会再痛了。”医女见华音咬牙低声嘶吼了一声说道。
　　“无事。”华音说道。
　　高灵致虽然痛惜华音毁了容貌，但这是个一切皆有可能的时代，华音脸上的伤一定会回复。她则没心没肺的去参观这座属于龙龑的宫殿。
　　也许见过这座皇宫的人会说龙龑奢靡过度好大喜功，但能修建这样一座宫殿的帝王定是个有底气有所作为之人。龙龑新修宫殿的所有钱财是从原先最富饶的妖族手中抢来的，未动神族一个铜板，修皇宫的人手也是俘虏的妖族奴隶，因此这座皇宫未受到世人的任何诟病。高灵致认为自己就是这么肤浅之人，就这么简单容易的被这座皇宫所迷惑。
　　在皇城内闲逛了一圈，高灵致似乎找到了后世女人们宫斗的原因。为了得到最好的东西，得到最高的待遇，得到最尊贵的身份，什么良知和信任可以通通抛弃。住惯了皇宫的人，很难习惯华音那座简陋的树屋。
　　坐在汉白玉栏杆上看落下的夕阳，突然跳出两只九尾白狐，高灵致被吓了一跳，险些从栏杆上摔下来。当年龙龑的双生儿子出生时，华音送了两只死了父母的九尾狐幼崽进宫作为贺礼。在上古时代，九尾狐是祥瑞的象征，亦有多子之意，同时它还是代表着绝世姿容和盖世的智慧。
　　这两只九尾白狐机警的看着趴在地上狼狈的高灵致，两眼放光，一步一步逼近她。高灵致大惊，难道这两个家伙看的见她？想当初在蛮荒之时，她就是个透明的角色。“喂，你们能看到我？”高灵致趴在地方对两只九尾白狐说，同时伸出手在它们眼前晃来晃去。
　　哪知两只九尾白狐突然转身就跑，高灵致赶忙站起来朝它们追去。高灵致跟着两只狐狸追到一处不知名的宫殿，只见两个小家伙躲在两个少年的背后。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正抚着一只白狐的头，戏谑道：“你们两个平日里不是很威风很霸道吗？今天看到了什么吓成这副怂样？”
　　那只白狐很委屈的把头靠在少年的身上，九条尾巴不停的晃来晃去。眼睛瞄到高灵致，又被吓得躲在少年身后不敢探头。另一只九尾狐完全缩在另一名少年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腋下。“小白今天太反常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将它们两个吓成这副模样？”少年说道。
　　高灵致打量自己的仪容，衣衫整齐，发髻没散，她长得也算美貌，怎么就把高智商胆子大的九尾狐吓成这副模样了？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身上，他们看起来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九尾狐突然离开两名少年冲到高灵致身后，高灵致以为白狐要攻击她，正准备躲的时候发现华音站在她身后，两只狐狸一左一右的站在华音身边，用头蹭华音的手。“想不到你们都涨这么大了。”两只狐狸又亲昵的在她身上蹭了蹭。
　　华音脸上的伤口清理干净后敷了药，龙龑让宫女领着她四处走走看看，这会儿正巧到了两个皇子的司宸殿。“他们就是九曜和十轩吧？”华音问女官说。
　　“回公主，两位正是九皇子和十皇子。九皇子是左边那位，他左边的额头上有青龙胎记，右边那位是十皇子，右边额头有白虎胎记。”女官回答说道。
　　九曜和十轩未见过华音，为左右的太监来者是谁。“那位是神皇陛下的姐姐华音公主，现在在蛮荒。两只九尾白狐就是当年她送给两位皇子的礼物。”
　　九曜和十轩活了八百年，从未听说父皇还有位姐姐，但宫中的宫女太监不会骗他们，持着见长辈的礼节对华音行礼道：“拜见华音姑姑。”
　　“你们不必对我行此大礼，我也受不起。郝女官，你让他们起来吧，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华音说道。
　　“是。”郝女官对九曜十轩身边的耳语一阵后，领着华音去了别的地方。
　　华音对九曜十轩十分冷淡，未做过多停留就匆匆离开。双生子在宫中从未受过这般冷遇，十轩不服的对身边的太监说：“她怎么那么没礼貌？亏我们还叫她姑姑了。”
　　华音在皇宫是禁忌，上至神皇下至宫人，谁也不愿提起，只得说道：“华音公主当年犯下大错，被陛下流放到蛮荒之地。她现在是庶人，不能受两位皇子的大礼，更不能与两位皇子亲近，所以公主才会匆匆离开。”
　　十轩是个喜好刨根究底的少年，对刚才那位戴着面纱态度冷淡的姑姑十分好奇，追问道：“安公公，当年姑姑犯了什么错父皇要将她贬为庶人流放到蛮荒？”
　　九曜对当年的事有所耳闻，说：“忤逆谋反，你说这算不算大罪？”
　　十轩听后闭嘴不说话了，往回走的路上对九曜小声嘀咕说：“九哥，我看那位姑姑也不像坏人，怎么就会忤逆谋反呢？她看着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呀？”
　　九曜说：“人不可貌相。”其实他也不相信华音会犯那样的滔天大罪，更何况是女子。
　　高灵致跟在华音身后，依旧在想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两个孪生兄弟。那个面容冰冷言语不多的少年怎么和天镜一个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