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今天不做桂花馅了。做几个五仁月饼吧。”沈留淡淡吩咐。
雨晴答应着,心里却有些嘀咕,五仁月饼有什么好吃的,不就是加了杏仁桃仁麻仁花生仁和瓜子仁,又甜又硬,还不如莲蓉的好吃呢。
悠然在那边兴高采烈:“太好了,五仁,我们正好五个人呢。”
雨晴笑道:“是啊,我们五个人就做五仁月饼,你就是那个小芝麻仁“是啊,五个人。”沈留低声道。齐守谦高声道:“谢谢父亲大人。”沈留这一声就相当于承认了齐守谦的身份。
雨晴刚要笑他,就听沈觅一阵咳嗽,白净地面皮涨得通红,雨晴刚要奔过去,沈留道:“去给他倒杯茶。”
雨晴跑到堂屋,突然想起沈留爱喝茶,茶壶一定在房,又跟着跑进了房,倒茶地时候看到沈留写得字还在,竟然是一首诗: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这是写中秋的,只是父亲为什么要做如此哀声呢?
来不及多想,雨晴端着茶杯跑了过去,沈觅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有劳妹妹了。”接过去喝了一口,慢慢咽下,又将杯子放在一边。
雨晴接过来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沈觅摇摇头,“只是路上赶得急,有些累了。”
“干嘛这么急着赶来呢,明天过来也一样。没听人说吗十五地月亮十六圆。”
“是啊,十六的月亮更圆呢。”沈觅淡淡笑着,眼睛看着齐守谦:“妹妹这么能干,子益真是有福气呢。你以后一定要惜福,好好对待雨晴。不能欺负她,不然……”沈觅没有说下去。“是,我一定不会辜负雨晴!”齐守谦说得很坚定。
“哥,你不用担心,这世上能甩我的人还没出生呢。”什么嘛,沈觅说得像托孤一样,雨晴赶紧甩掉这个奇怪的想法。
但是,任由雨晴插科打诨。气氛总是有些沉闷,连悠然也没有附和的笑。就这样下午过去了。
终于到了晚上,圆月慢慢升起来,如同一盏明亮巨大地灯笼挂在树梢。
“太好了,可以吃赏月吃东西喽。”雨晴欢呼着。除了上座的沈留和美人靠上的沈觅。悠然和齐守谦再次被支使这团团转。那些瓜果一样样的端出来摆好,花生芋头也成盘放好。齐守谦抱着大西瓜,悠然端着小月饼。一趟趟的穿梭。
“好了,属于我地时刻到了。”雨晴手拿明晃晃地菜刀,站在西瓜面前,刷刷几下,手起刀落。西瓜成了莲花瓣,整整齐齐的。
雨晴得意地看着众人。
“妹妹真是好刀法。”沈觅毫不吝啬赞美。
此话一出,齐守谦和沈留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在座几人,都是见识过雨晴菜刀威力地。最早的时候,雨晴跟着沈留扶灵返乡,按照母亲的遗愿,将她葬在方家祖坟,结果村长高士德领着一批人阻拦,最后雨晴亮出了菜刀。连沈留也拿起了铁锹。最后才逼退了高士德。
那时候围观的人群里就有齐守谦,当然还有陈俊卿。
想到这里。雨晴有些讪讪道:“那个高士德,我一定要买下他的房子,当作我地相亲大本营,看他再欺负我!”
“好的。”沈觅轻声应道,“只要妹妹亮出菜刀,肯定能心想事成,别说是买,就是抢也行啊。”
沈觅说得是那次在当铺外面,雨晴误会了当铺的人,拿着一把菜刀,想要护住沈觅和悠然。原来也不过是过了半年而已,怎么觉得那样遥远呢?
“沈觅,你太过分了!”雨晴嚷嚷起来,沈觅还是喜欢打击自己,“我是认真的,我要开世界上最大的婚介所,让天下的女人都能嫁的出去,嫁的幸福!”
对天盟誓一番,雨晴斜了眼沈觅:“哪象你,整天就是躺着靠着,吃了睡睡了吃,你看人家悠然这么小都能帮着做家务了,你能干什么呢?”
“妹妹这么能干,儿子这么能干,我只要躺着就行了。”沈觅又躺了回去。
“懒虫!”雨晴毫不客气,“我爹现在教育人,齐守谦能做手工,连悠然都学会了做灯笼,你说你能做什么?”
沈觅小声说了句什么,雨晴没有听清,“你说什么?”边说边凑了过去。
“我说,我能吐血……”沈觅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表情那样平静,还带着恶作剧般地微笑,以至于雨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以为是沈觅在开玩笑呢,等看到沈觅一直吐血,直接愣在那儿。
沈留过来给沈觅施针,沈觅推开了:“悠然做地花灯呢,我想看看。”
悠然的灯笼就放在院子里,闻言拿了过来。
“你们去河里放灯吧,把我地病一起放走。”沈觅很虚弱但是一直在笑。
雨晴眼泪不停的往下淌,齐守谦紧紧的拉着雨晴,把她拽走了。
月光下的束河静静流淌,悠然把自己做的几盏小灯放进河里,微弱的烛光飘飘摇摇顺水飘远。秋风起,雨晴觉得很冷,第一次意识到已经是秋天了,不由得抱紧自己的胳膊。齐守谦无声的揽她入怀。
“齐守谦,你说沈觅为什么……”
齐守谦没有说话。不知何处飘来了袅袅的琴音,在夜色中听起来分外伤感: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雨晴瞪大眼睛,在黑暗的世界中搜寻,这一定是沈觅。
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飘渺的琴音越来越远: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雨晴的眼泪无声滑落。当时她年纪小,根本不懂得这些爱恨情仇,可是在这一刻,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许多,总以为如同父亲所说的来自来去自去,不必强求,到现在才知道是来易来去难去,对沈觅来说如此,对雨晴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雨晴茫然的追了过去。却在黑暗中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雨晴爬起来,又摸索着往前跑,这一下跌到河里。
齐守谦捞起**的她,一直没有说话。
而悠然。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着那几盏彩灯,在河水中越飘越远。如同明珠一样,带着淡淡地光辉。逐渐远去。
雨晴再也忍不住,趴在齐守谦身上放声大哭。这一次,真的是易分难聚了,也许是永别。
不知过了多久,雨晴哭得头晕眼花。齐守谦抱着她,领着悠然,回到了院子。
瓜果还在,蜡烛仍在,那株金贵仍在,暗香浮动,月明星稀,沈留还坐在上首,但是美人靠上的沈觅不见了。换成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手里掰着块月饼,“这个五仁馅。太甜了。”
如果不是地上那滩暗红色的血迹,雨晴都要怀疑自己地眼睛,仿佛沈觅地到来只是一个梦,仿佛那老头才是座上客。
“方雨晴。”老头上下打量了雨晴两眼,哼了一声,很不屑的样子,“我是沈家前任家主,沈觅回家了。”
上任家主?那不就是沈觅地父亲,沈留的哥哥,悠然地爷爷吗沈逍吗?
“沈觅怎样了?”雨晴颤声问。
沈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悠然:“悠然你不回家嘛?沈家以后是你的。”
“大哥,悠然就留在我这儿,至于以后怎样,让他自己选吧。”沈觅终于开口了。
沈遥摆摆手,走了出去:“自己选,都是自己选的。”
雨晴转过身去,看着沈留想要一个答案,沈觅为什么会那样,沈觅到底去了哪里?是真的如沈遥所说回了沈家还是死了?雨晴几乎不敢想象那个可能性。
沈留避开雨晴的目光,只是缓缓念了那首诗:“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中秋节就这样过去。
又过了几天,齐守谦又来找雨晴,这次带来了朝廷地消息。那一场政变,没有失败,但是也没有改朝换代,皇帝还是那个皇帝,但是增加了摄政王,东海王齐彻成了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不是皇帝胜似皇帝。
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日子还是平静无波的过下去,别说是增加了个摄政王,就算是再加十个,他们也不在乎。
“还有……”齐守谦欲言又止,“沈觅中毒,是为了你。”
沈家的家主,自然是让当权者忌惮,但是沈家存在这么多年,多得是保全之法,只是沈觅放弃了那些,甘愿服毒,目的是为了向东海王换取一个承诺,承诺永远保护雨晴周全,绝对不会为难她,不管雨晴做了什么,东海王都不能为难她。
雨晴默然点头,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送她的茶叶;到后来那个冰凉绝望的初吻,再后来是平淡地相处,他那些令人发怒地话语,现在想来却觉得怀念,还有离开时他的寂寞悲凉,东海县城里收到地那些贴心的礼物,申城重逢时那惊鸿一瞥,京城里送她的玉簪花,还有他给自己说得最后一句话:“我会吐血……”直到最后,他还不忘打趣她。
雨晴眼泪再一次滑落。原来有时候,平凡的生活也需要鲜血的滋养。
齐守谦也很沉默,自从昨天,雨晴一直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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