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养着她,她不该侍候老子,生儿育女啊!”阮炎理直气壮地吆喝道。
“您养着她?打从我和初心出去做工的时候,就是我和初心在养着那个家吧?养你们我没话说,可临老了你还耍这些混子,是不是太伤人心了?”
阮炎一听这话,气得更没由来了。他一掌掀翻了茶几,冲曲中喝道:“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跟老子算旧账了是不是?你养家?没老子生了你你养个屁的家!好,你要护着你娘,你们娘俩都给我滚!滚!”
曲中很失望地看了父亲一眼,没再说什么,扶着龙氏转身离开了。出了家门后,龙氏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曲尘劝她道:“三婶您也别难过了,您还有个儿子侄儿子以及好几个侄女儿呢!有什么好难过的?三叔在气头上,等他气过了或许就能想明白了。您先去我家住着,回头再给曲中和索兰珠安排一处宅子做新宅,您到时候再搬过去。”
“哎哟,曲尘,”龙氏羞愧道,“三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肯帮我,太叫我过意不去了。”
“我压根儿就没跟你和三叔置气,再说都一家人,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对了,索兰珠和曲中的婚事……”
“听曲中的,”龙氏忙点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了,都听曲中的。他说办就办,说娶就娶,我再没二话。”
曲尘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有您这句话,事情就好办多了,您就等着做婆婆吧!曲中,先送了你娘回府去。”
目送走曲中和龙氏后,曲尘才转身往鼎金楼去。上了三楼账房,推开门就看见宝梳正坐在书桌前磨着她的小指甲,忍不住笑问道:“磨锋利了打算抓谁呢?”
“事情怎么样了?”宝梳吹了吹指甲盖上的灰道。
“很顺利,至少三婶已经松口了。”
宝梳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道:“那自然啦!你也不看看是谁出的主意。三叔呢?还是不答应?”
曲尘斜坐在椅子扶手上,揽着她的肩道:“他要想明白,那得费些时日去了。看来你那个各个击破的法子还真管用。”
“哼哼,”宝梳满面笑容道,“那没法子,谁叫我太聪明了呢!不过这回也得多谢阿曼和她娘的配合,这才上演了一出直憾三婶心脏的好戏。三婶就是个小女人,贪小便宜又要面子,稍微拿银子在她面前多晃几下,她那心脏就扛不住了。”
“眼下就差蝶眠儿那边了。只要她肯松口,这婚事就能照办了。”
“我已经让元宵去蔡府上知会过了,我这就上门去拜会,她要不答应,我就赖在她家吃住了。行了,我先去了,省得被别人抢了先。”
曲尘送走宝梳后,埋头在账房里整理起了账目。过了一会儿,施良来了。曲尘他们离开临安时,施良跟着一块儿回了雅州,在城里开了一家学斋,辅导那些准备赶考的秀才。
曲尘请他坐下后问道:“施兄这时辰应该在你的学斋里忙活,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施良面浮浅笑,稍稍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我还真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施兄客气了,有话就直说吧!”
“说出来阮老弟可别笑话我啊!”施良居然流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道,“我呢,也是前前后后想了很久才赶来找你的。本来我想直接找媒婆的,但是始终觉得还是得跟你打个招呼才行。”
“媒婆?”曲尘笑了,“施兄这是要跟我提亲吗?我家末儿才一岁出头,你就看上了?”
“怎么敢高攀你家末儿小姐?是……是另外的人。”
“我府上的?”
“是宝梳绣庄上的。”
“绣庄上的?那到底是谁?”
施良微微红脸,酝酿了又酝酿,最后才说道:“就是那个叫绒绒的。”
“哦!”曲尘恍然大悟,点头笑道,“你看上蓝绒绒了?什么时候看上的?”
施良红着脸道:“这不之前刚来城里的时候,宝梳让她和另外一个姑娘给我送了几回东西吗?后来又去绣庄见过她两回,觉得挺有眼缘的。私下一打听,她还没成亲呢,所以……所以就想请阮老弟你作个伐,帮衬帮衬。”
“绒绒和乐乐之间的事情你知道吧?”曲尘问道。
“知道,听宝梳说过,不过那都是乐乐傻的时候的事儿了,我是不计较的,就是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再者,她的亲事是她自己做主,还是得找她父母?”
“蓝绒绒说过,她的事情她自己做主。既然施兄有这份心,那等宝梳回来我就告诉她,应该明日就能给你答复了。”
施良忙起身拱手谢道:“那就有劳阮老弟了!对了,阮老弟,有个事我正好跟你说说。”
“什么事?”
“我听我两个学生说最近有人在城里散私茶,他们家府上都买了好些。我知道你向来不会单独散私茶给某一户,所以就有些奇怪。细下一问才知道,那个散茶给他们两家的是一个叫汪世海的人。听说,这个汪世海最近都在跑这条道儿,还越做越大,你看要不要查查?”
“真是汪世海?”曲尘眉心微微拧起道。
“是,这名字肯定没错。”
“这个汪世海我认识,跟我是一个村出来的。”
“这么说来,你们很熟了?”
“以前挺熟的,现下已经很久没往来了。”
“他插手雅州私茶买卖,等于是在跟你抢饭碗,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曲尘笑了笑道:“什么都不用办,随他去。”
“为什么?”
“饼太大,吃多会撑,我又何必去涨那个肚子呢?他既然想分一杯羹,那就让他分好了,只要他不踩过我的底线就行了。此事施兄不要再跟别人提起,明白吗?”
“我明白,那我先走了。”
施良走后,曲尘一个人坐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吩咐侯安备上轿子,去了世海后来开的那家茶馆。
世海没想到曲尘会主动去找他。曲尘回雅州他是知道的,但两人没有碰过面。把曲尘请进了自己歇息用的茶室后,世海一边倒茶一边笑道:“实在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曲尘接过茶抿了一口,品了品道:“今年的新白茶,好东西。”
“这算什么好东西?”世海弹了弹他那锦缎宽袖笑道,“这东西在你眼里怕是一文不值吧?建州白茶你们茶铺子里也有,又不是什么稀罕货色,值得你夸好?”
曲尘又喝了一口道:“喝茶品的不单是茶,还得分跟谁一起喝。跟这么多年的老朋友喝茶,就算陈茶也好喝不是?”
世海脸上照旧是圆滑的笑容:“阮老板就是阮老板,说话就是中听。言归正传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散私茶散得太明显了,你知道吗?”曲尘很直接地说了出来。
“是吗?”世海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端起茶杯吹了两口热气道,“我没你那么多茶铺子,也没你那么好的买卖,更不能眼见着好茶叶烂在库房里,只能这么做了。”
“散私茶给大户是很容易,但也很冒险,特别是那些跟你没交情的大户。一旦官府要查,他们很可能成为官府勾你上钩的鱼饵。”
“你这是在教我做买卖吗?”世海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不屑。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耐不屑曲尘所说的任何话。在雅州打拼的这一年多,他已经从一文不值变成了拥有三家茶馆和一家绸缎庄的老板了,他也是老板,也在做买卖,凭什么要听曲尘的呢?就因为曲尘的家业比他的更多吗?不是那样的,曲尘有多少家业他将来也会有,甚至更多。他心里一直都这样想的。
“我没有教你的意思,只是身为同行想提醒你。”曲尘口气淡淡地说道。
“身为同行不是应该视彼此为天敌吗?”
“同行之间有竞争是难免的,但反过来想,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有一个出了差错,其他人也会跟着倒霉。”
“呵呵呵……”世海仰头笑了一通道,“原来阮老板是担心我散茶散得太明显了会连累同行,连累你吗?你是不是担心多余了?你阮曲尘是什么人?即便我出事儿了,你也会稳坐泰山的吧?就算对茶叶行当有所牵连,恐怕也牵连不到你头上吧?顶多是其他小商户受牵连,根本不会牵扯到你这位雅州第一豪商头上去。”
“世海,我挺讨厌你这么跟我说话的,”曲尘看着他说道,“从我进门开始,你就一直叫我阮老板,好像完全忘记我本名是什么了。你我都是从雾重村出来的,也是一块儿长大的兄弟,做的又是同一行买卖,原本应该连成一气互相扶持的,为什么你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