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柳家的内院出奇的安静,柳无忧不放心柳四娘,悄悄地出门去看她,结果,在黑漆漆的夜里踩到了东西。
一只大手捂住了柳无忧的嘴巴啊,她的心都要胸腔里跳出来了,等闻到熟悉的气味之后安心下来,这柳家也就天佑赶这么放肆地对待她。
“天佑,你在这里做什么?”柳无忧只能看到天佑璀璨如星的眸子。
天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着窗棂的缝隙让柳无忧自己看,只见那柳四娘从包裹之中取出一样东西来,然后拿起一把剪子把那东西恶狠狠地剪碎,可以从碎片上看出来,那是一件女人的衣裳,而且花色鲜艳,不是她所穿的风格。
剪完衣裳,又从一个画布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偶,柳四娘张开剪子,使劲儿地扎布偶,嘴里还念念有词道,“扎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无耻的妖精,下流的贱人。”
每一个字都带着恨意,每一次下手都带着狠意。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万一她伤着自己就糟了,”柳无忧着实不放心,等天佑点头之后,她敲响了房门。
“谁啊?”柳四娘的声音有些颤抖。
“姑姑,是我,忧忧。”
“忧忧啊,你且等一下,姑姑就来。”
柳无忧从窗棂之处看到柳四娘收拾好东西之后收拾了一下耳鬓的碎发,恢复了正色之后才走出来开门。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还不休息啊?”柳四娘看到天佑也在场,难免吃惊了一下。
“想和姑姑说说话,”柳无忧没等柳四娘请她进来,就一脚迈了过去,天佑紧随其后,柳四娘没办法关上了门,转身笑道,“有话明儿说不还是一样,你们两个孩子故意不想让姑姑休息的吧。”
还能说笑,这说明柳四娘刚刚那些举动完全是自主的,而不是像之前那样陷入混乱意识之中。
“姑姑,娘子说您身子不舒服,给您把把脉?”
柳无忧闻言朝天佑忘了过去,用眼神说道,我哪里这么说过的?
娘子,你就不想知道姑姑为什么会陷入自我意识之中。
你懂?
略知一二。
两人眉来眼去地交流着,柳四娘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笑道,“多谢忧忧美意,姑姑没病,再说了天佑也不是郎中,哪能知道脉象啊。”
“刚学的一些皮毛,姑姑就让我试试,”天佑没等柳四娘同意,一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之上,柳四娘想逃离,可是天佑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柳无忧发觉天佑的另外一只手压在了柳四娘的肩膀之上,许是按住了她的麻穴了。
虽说天佑此举有些无聊,可是当初给柳三重接骨的手法让郎中都倾佩不已,谁能否认他对医术一无所知呢?
“你们两个傻孩子,无缘无故地给我把脉做什么,我这身子好端端的,别没病都给我整出个有病不出来……”
“嘘……”天佑让柳死娘不要说话。
“天佑,怎么样了?”望着天佑那凝重的表情,柳无忧有预感,肯定看出了甚么东西来。
“娘子,”天佑放开柳四娘,凑在柳无忧的耳边轻声说道,“好像是喜脉。”
“喜脉!”柳无忧不知是惊还是喜,大声叫出来之后用手捂住了嘴,后悔也晚了,柳四娘已经听到她说的话了。
柳四娘震惊地抬起头,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常色,哭笑不得,“天佑,姑姑是不来葵水了,可你也不能说姑姑怀了身子,说出去要丢死人的,人家会说姑姑想孩子想疯了。”
天佑朝柳无忧点了一下头,两人的默契让柳无忧知道他没有弄错。
怀孕后会停了葵水,这是每个女子都知道的常识,可是柳四娘为何肯定自己没了葵水,而不是怀孕呢。
“姑姑,您有没有去看过郎中,万一真的是有了身子呢?”柳无忧劝道,“不如明早我们去找个过来再问问诊?”
“能生早就生了,我都什么年纪了还能生小孩?说出去让人笑话了,”柳四娘郁郁寡欢,正是因为没有孩子才被周乾一家看不起,亲手给丈夫张罗小妾,亲眼看着她们恩爱,亲自带起了他们的孩子,一个不够再纳第二个。
这种苦楚把她折磨地不成人样了。
既然她不愿意,柳无忧也不想勉强,但是她提醒自己从今晚开始就把柳四娘当成孕妇来看待,月份一到,自然能辨出个真假了。
“姑娘,不如明天陪侄女去茶庄走走,您一定会喜欢那里,”柳无忧是要想办法敞开柳四娘的心扉,心情好了,人也开朗了,身体才能健康。
“也好,听爷爷奶奶说你这丫头还是做生意的料,姑姑可得检验一番了,”柳四娘的注意力被引开了,又跟换了个人一样。
“乐意之至。”
柳无忧和天佑出了柳四娘的房门,两人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
“天佑,你有把握,真的是喜脉?”
“错不了。”
“别是让我们空欢喜一场,我可是不知道你还会诊脉。”
“娘子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天佑暗笑后,凭着敏锐的眼力往柳无忧的红唇上面啜了一口,然后趁她揍自己之前赶紧后退了两大步。
“喂,你又吃我豆腐?”柳无忧抗议,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吃他豆腐。
天佑无声无息地又回到柳无忧的跟前,摇着手指头,坏笑道,“娘子此言差矣,我这不是吃豆腐,是夫妻间的小游戏。”
“游你个头啊,爷爷又教了你什么东西,看我不找他算账。”
“娘子稍安勿躁,”天佑双手拉住了柳无忧,将人带进怀里,轻声说道,“你看爷爷现在还有心情和我说这些么,我是看你精神绷得太紧了,想让你放松一下。”
柳无忧心中一暖,将下巴搁在了天佑的肩头,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谁说她的天佑是傻子,傻子会有他聪明和体贴么。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后依依不舍地分开,各自回房睡了。
清晨,柳无忧将柳四娘可能怀孕的事情告诉了王氏和邱氏,让她们在吃食上注意一些,会滑胎的东西尽量别摆在桌上。
“真的假的?”邱氏讶然,拉着柳无忧一直问,“你怎么知道的?是她亲口告诉你的?怀孕了怎么不和我们说?”
“大嫂,忧忧也只是怀疑而已,”王氏将柳无忧从那一串连珠炮似的提问之中拉了出来,“这不是让我们注意一些么,等赵娘子回来,咱么也别忘了交代了。”
赵娘子给她那亲戚送红糖去了,因此厨房里的事情是由邱氏看着的。
“知道的,知道的,”邱氏高兴地直搓手,一下子没了头绪,问王氏道,“小外甥出生后我们送什么好?”
“大嫂,现在说这些还早,不如我们……”
柳无忧在两人的合计之中退了出来,去外院找小慧她们,将之前交待的胸罩都收拢过来,大小尺寸,硬布软布,粗布细布,各种各样,收拾起来,整整一个包袱。
吃过早饭,柳无忧就带着柳四娘天佑和小慧一同去了茶庄。一大清早地没人喝茶,可是留下执勤的人已经开始打扫,角角落落地没一个放过。
露台之上,严平和严春正在练嗓子,那幽怨的如诉如泣的嗓子直接将柳四娘心中的悲伤给勾了出来。
这茶庄还没逛呢,已经把柳四娘弄成了泪人。
柳无忧一着急,就让严平父女两个回屋了,这哭几下倒没关系,关键是真怀孕的话,悲伤的情绪对孩子不好。
柳四娘轻轻啜泣着,趁柳无忧没留意朝露台的围栏走去。
“姑姑,您去那里做什么,”柳无忧没在意,还以为柳四娘只是为了看湖景而已。
“娘子,好像不大对劲儿,”天佑提醒柳无忧后,整个身子朝前方扑了出去。
柳无忧一惊,听到嘭地一声,水花四溅,已然看不到柳四娘和天佑了。她飞奔过去,整个人差点栽进了湖里,好在天佑警觉地及时,用内力劈开了湖面,在柳四娘落湖的瞬间将人带上了露台,一滴水珠未沾。
柳四娘整个人混混沌沌地,脸色惨白如纸。
柳无忧将她带去厢房卧床休息,安置好之后,才从头到尾地回忆柳四娘的病症,从中得出结论,那就是她应该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是狂躁症的一种发作形式,情感低落,思维迟缓,语言动作减少等表现,迟缓是典型症状,因此柳四娘还不算严重,只是被严春的声音刺激到了,所以才有了轻生的念头。
“姑娘,牛夫人来了。”小慧在门外提醒道。
柳四娘这边要人看着,柳无忧走开又不是很放心,加上和牛夫人谈得是女人间的衣物,因此就让天佑留下陪柳四娘,而她戴上小慧去接待牛夫人。
再次见面的牛夫人精神气色都比之前两次好,见了柳无忧更是一脸的笑盈盈,使唤身后的婆子道,“张妈,把东西拿过来。”
张妈‘嗳’了一声,转身从包袱之中拿出一个黑漆锦盒递给了牛夫人。
牛夫人将锦盒推给了柳无忧,“打开瞧瞧。”
柳无忧见她这么神秘,便也不客气了,推开铜锁,打开了盒盖,被里面的一叠的银票惊到了,不过面色沉静如水,问道,“牛夫人不会是一大早就给我送银票来的吧。”
“差不离了,”牛夫人也不卖关子了,“这些银票是给姑娘做旗袍用的,本想拿布料过来的,可是太麻烦了,不如姑娘自己看着办,银子不够和我言语一声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