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笑道:“可是你哥哥给你买的?都高过阿月了。”
阿月走上前递给她瞧:“祖母看,这是风筝,哥哥们答花灯谜题赢来的,明早我们约好了一起去放。祖父祖母也一块去吧。”
丁氏笑笑:“你们小辈去玩就好。”长辈跟在一侧瞧着,只怕要玩的不尽兴吧。以前的他们不就是,有大人在,就不敢造次,全都得规规矩矩的。往日的不悦都牢牢放在心上,做了媳妇、儿媳、祖母、长辈便能避免的就避免,免得遭人嫌。
阿月倒不怕她这祖母,曾祖母来了她才要乖乖待着。
胖叔胖婶还是头一回来将军府,当初知道隔壁一家天降富贵,到了京城才知道这“富贵”有多大。大琴国最有名的将军世家,威名远扬。这才刚进门槛,就觉地砖刮脚,连气息也不自觉微屏,就怕失了礼,给老邻居丢人。
很快两人就被领到一个院子,又走了一段路,拐过两条廊道,才终于进了一间屋子,前段是书房,中间是厅,两人没敢往里走,端坐在那,下人奉茶,也是诚惶诚恐,拘束得很。一会听见有人有说有笑走过来,一听就知道是老邻居。
胖婶蓦地笑笑,低声:“两口子感情还这样要好。”
胖叔是个人高马大的胖子,性子却温和寡言,闻之,只是笑笑。
方巧巧先一步进来,见了两人,未言先笑:“可将你们这两个大忙人盼来了。”
胖婶笑道:“刚到京城,许多事要忙的,刚才过来,差点走岔路。这儿的人都不爱指路,气人得很。”
方巧巧笑笑:“确实是,比不得我们那边民风淳朴。”天子脚下,人心多样,防范心也更强,连问个路别人也觉你别有二心。
寒暄了一会家常,胖婶才开口说正事,话到嘴边脸已带枣色:“今晚过来,是有事想求你俩。”
慕韶华说道:“胖婶说就是,能帮的定会帮。”
胖婶顿觉心安,说道:“今个儿一早,我们大人忙着送米,留翠蝉看铺子,结果等我们回去,翠蝉脸上手上都挂了彩,问她又不说话。问了隔壁掌柜,才知道我们刚走,有人过来买米,不知怎么开罪了他们,将翠蝉一顿好打……”
慕韶华诧异:“翠蝉可有事?家里有大夫,让他过去给翠蝉瞧瞧。”
胖叔摆摆手:“不碍事,小伤,让大夫瞧过了。”
方巧巧恨恨道:“对个孩子下手,到底是什么人?”
胖婶摇头叹气:“我也不知道,隔壁人都说不认识,但我看是不肯说,应当是京城里有点权势的人。”
慕韶华说道:“可是要我去找?找到了,一定押送刑部。”
胖婶还是摇头:“不劳烦你们,我们只想在这安生,不愿得罪人。更何况我们二弟的铺子在那,他劝我们别惹事,我们想想也觉有理。”
方巧巧暗叹胖婶的担忧不无道理,真正斗起来,吃亏的只是平民百姓。他们能护得住郭家一时,却不能时时护着。只是这样白白被欺负,到底还是想查查到底是谁做的。问了几次,胖婶却闭嘴不提,实在无法,改口问道:“那你们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胖婶方才苍白的脸又渐露赤红,能说会道的嘴也不利索了:“为了翠蝉来的。现在跟她一提铺子,她就发抖。我们也怕她被人盯上,又遭殃。因此想能不能让她做阿月的婢女,一来安全,二来她在京城只认识阿月一个同龄姑娘,两人自小就玩在一起,估摸她也想。”
闻言,两人倒是为难了。胖叔说道:“不要月钱,翠蝉不领月钱。”
方巧巧微微摇头:“这忙不是不能帮。只是……翠蝉做阿月的婢女,等同于给阿月做下人……虽然我们待翠蝉如亲女,但在府里,在别人眼里,翠蝉就只是下人,台面上再不能同阿月相提并论。还要唤她小姐,跟随一旁,端水伺候。阿月也不能将她当做姐妹,否则两人都得受责。”
慕韶华在慕家待久了,也知道妻子说的没错,平心而论,他也不想翠蝉过来。阿月和她那样要好,突然成为主仆,两人都不愿意吧。更何况真要阿月去使唤她做事,女儿肯定不会这么做。
两人一听,齐齐叹气:“要是翠蝉识多几个字,我们咬咬牙攒钱送她去学堂也好。如今人也大了,死活不愿去和岁数小的一块学。真不知该将她往哪儿送好。”
方巧巧蹙眉想了半会,说道:“不如先让她过来住几日,让阿月陪陪她。而且家里有大夫,可以好好照看。”
胖婶仔细想想,小心问道:“可会添麻烦?”
慕韶华笑道:“平日也有阿月的朋友过来小住,并不碍事。”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千恩万谢。
夜里方巧巧唤阿月过来,和她说翠蝉过来住几天,阿月自然高兴“明早我去接翠蝉,一块去放风筝,然后一起回家”。
翌日阿月起的最早,乖乖跟曾祖母请完安,也不用早食,就先跑去敲陆家的门。从巷子出来,是五人。从临街晃一圈,是七人。最后接了翠蝉,已是八人小队。加之下人浩浩荡荡跟在后面,初晨街道更是热闹。
慕紫宁如玉阿月共乘一辆,见到翠蝉,阿月已是愣神,忙问她怎么了。
翠蝉见了几个同龄姑娘,昨日被打的阴影稍稍散了些。见她问起,遮遮掩掩不给她看伤口。阿月哪里肯依,这定是被人欺负了吧!
慕紫见一个要看,一个不肯,皱眉说道:“阿月你瞧她都要哭了,问人也分分场合。”
阿月这才收手回来,轻声:“好翠蝉,我不问了,我们好好玩,把那些不高兴的通通撇在后头。”
翠蝉微点了头,还是别开了脸。如果不是怕再遭人欺负,她也不想让阿月知道这事。那个拧脾气,肯定会不依不饶的。
到了郊外,从马车下来,一片青草绿地,高木远远在前。阿月兄妹和翠蝉自小在村里长大,秋收之后大片的田地都空着,对这宽广地方倒没什么感觉。
宁如玉一下来就像脱缰的马,随手拿了个风筝就往那边跑。阿月一瞧,急了“那是我的蜻蜓,阿玉你拿错了”。那是她上回说要给陆泽的蜻蜓纸鸢,竟然就这么被拿走了。
追了好一会,风筝都放线了,阿月才追上。她头一回觉得小伙伴很能跑,而且这种爆发从来不用在正途上。阿月只好先去放大风筝,返回原地,见陆泽还在那,好奇道:“陆哥哥怎么不去放?”
陆泽微微拧眉:“不会。”
阿月下意识露了诧异:“陆哥哥不会放风筝?”
陆泽笑笑:“不会,从未放过。”
“可昨晚分明还分析的头头是道。”
“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古籍还附带图纸,倒是好懂。”
阿月忍不住笑笑:“娘亲说,实践出真理。”
“真理?”
陆泽好好琢磨了一下,还没琢磨透彻,就被阿月拉住“就让阿月做一天陆哥哥的先生吧”。说罢,就被拽去放风筝了。
直至中午,几人才意犹未尽离开郊外,去酒楼吃了午饭,下午又去登山,傍晚才各自回家。
阿月牵着翠蝉进了聚芳院,哼着曲子蹦哒着。一会见她也跟着哼,心情似乎不错,自己也安心了。
夜里梳洗后,方巧巧让莫大夫过来给翠蝉上药。
阿月在一旁看着,时而听她痛的抽声,咬紧了唇。她真的很想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可她偏不说。
上过药后翠蝉的脸就滑稽了,隔空捂脸往床上钻。这一躺下,惊叹:“阿月你的床真大。”
阿月在旁看她:“滚两圈都不会往下掉。”她躺在一旁,几次想问,想到堂姐的话,又忍住了。好吧,她不说,自己改天问胖婶去。眯眼一会,旁边忽然微有声响,睁眼看去,翠蝉已蜷身躲在被子里。凑耳一听,怔松片刻,“翠蝉?你哭了?”
被窝里的人不答,阿月差点也跟着哭了:“翠蝉,不哭,我在呢,你以后跟我一起住在这,再不会有人欺负你,谁敢欺负你,我给你出气,往死里揍好不好?”
半晌,呜咽声稍停,却是满腔吞咽苦水,听着十分艰难“阿月,好多人,好多人在看着我。那人说要买米,可我给他看了很多他都不要,还把米扔我脸上,把我踢在地上,好多人围在铺子外面笑,没人帮我。阿月,以前我们被欺负大伙都拿锄头铁锹来追恶人,为什么这里没人帮我”。
阿月愣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不认识?可不认识不帮忙就走呀,为什么要驻足嘲弄?她想不明白,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她。那哭声渐停,阿月趴在被紧抓不放的被角低声:“翠蝉不哭,他们要做坏人、要幸灾乐祸我们拦不住,可我们要继续做好人,看着他们恶有恶报。”
被子终于是揭开了些,翠蝉泪眼看她:“可是我怕,我不想再回去。”
“那你跟我一起住呀。”阿月天真的拍拍心口,“我的衣服月钱都给你,去哪里都有两个下人跟着,他们再欺负不了你。”
翠蝉摇头:“娘说了,只能住五天。”一想到五日后又得重回地狱,怕的又要哭。
“那你以后报我祖父的名号吧。你就说你是慕大将军孙女的好友,欺负你就是欺负她,就是欺负慕大将军。”阿月知道祖父的名声响着,从去皇宫赴宴坐在靠近皇伯伯的位置就能断定出来。她借给好友用一用,应该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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