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想也没想:“当然不会呀。”就像宁如玉没把她供出来一样,只因给药的人不是怀揣恶心,那无谓背信弃义,末了说道,“只不过……要是大夫不知这药是什么,找不到法子解决,阿月就要说了……”
宁谦齐忍不住抓抓她的辫子,越发喜欢这小妹妹:“阿月真好。”
明明做错事还得到夸赞,阿月想不通了。进了屋里,宁如玉脸上手上果真好了许多,见了她也不赶她走,这几日可把她闷坏了:“阿月。”
“我带了好吃的。”阿月将食盒放下,“我娘可担心你了,二哥也问了好几回……”
宁如玉眼眸染笑:“他问什么了?”
阿月转了转眼:“唔,没什么。”
宁如玉伸手要挠她痒痒,阿月才说道:“咳,二哥问你以后是不是一直都会是大花脸。”
这个答案实在是不痛快,宁如玉撇撇嘴:“早知道我前两日就该顶着这大花脸趴窗口吓唬他。”
想到那场景,阿月咯咯直笑:“好啦,哥哥让我拿了些小珠子来,让不能出门的你在房里玩。”
宁如玉仍仰着脖子,目光微微往下,果真见阿月放了一个盒子在床头。见她看来,又收了视线:“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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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加紧编修国史,慕韶华在放衙后也能早早回去。这日才回屋和妻子说了一会话,下人敲门禀报老爷太太来了。两人相觑一眼,因两人十分少来往,不能不奇怪。
慕宣知道凤娘的画像就挂在书房里,生怕过来时儿子正好在书房,便有意躲避。战场杀敌不曾躲闪过,可面对凤娘,哪怕只是对着画像,也没那勇气。
因厅子连着书房,到底还是迎着他们到了那。慕宣一进去就见到画像,丁氏在旁见他面上紧绷,愈发肃穆,几乎要毁不过神来,在旁轻声:“老爷。”
慕宣回过神,这才继续往里走。坐定后丁氏问道:“孩子还没回来吧?”
方巧巧听着问法不对,这分明是希望他们还没回家的意思:“还没有,也快了。”
丁氏淡笑:“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母亲请说。”
丁氏说道:“上回去陆府参加寿宴,见阿月同陆家七公子聊的甚欢,含糊问了陆夫人的看法,也很是喜欢阿月。我们两人商议后,想将阿月许给陆家公子,缔结良缘,你们若同意,我便去说说。”
慕韶华心中一顿,倒也不反对,毕竟是陆家人,至少可以保证阿月后生无忧,况且陆泽也颇有美名,生的又俊气,早定婚约也无妨。
方巧巧可不同意,包办婚姻的就算对方是皇帝老儿她也不舍得将阿月早早推出去,日后她的阿月要自己择夫婿,心甘情愿的出嫁,淡声说道:“爹,您竟是又忘了当日约定了。”
慕宣说道:“老夫不曾忘,因此才过来同你们商议。行之,你可有意见?”
慕韶华顿了顿,到底还是站在妻子这边:“阿月还小,日后再说罢。”
丁氏微急:“想嫁进陆家的姑娘多得去了,陆泽虽非长子,但却是最能承袭陆家风华的人。不早早决断,怕有其他人家上门。再说,陆泽年纪小小颇有风范,阿月日后嫁了他,又怎会吃亏。”
方巧巧摇头:“娘,不能自己做主婚姻,便是吃亏。”
丁氏蓦地一愣,犹如戳了心窝子,戳到心底的弦上了。听着大逆不道,忤逆了父母之命,可不知为何,听着就觉震撼。是啊,若是当初母亲不将她送来做续弦,自己定不会嫁了慕宣。浑浑噩噩半辈子,猛然想起,好似什么都没做过。
慕宣沉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来的混账话。”
方巧巧腰杆挺的更直:“确实是如此。”既然阿月是我的女儿,那的确该由我们来做主的。
慕宣一不小心中了话里的圈套,忍气道:“瞧着以为是温顺儿媳,却不想钳制了丈夫,还敢顶撞家翁,你如今还有理了。我看,你也不配做慕家媳妇。”
慕韶华恼了:“父亲这是什么话,你是要我休了巧巧不成。”
慕宣差点没指着方巧巧的鼻子:“这样不听管教,反而以口头约定忤逆公婆的人,你倒还拼命维护。恩亲血缘比不过这外姓人!阿月这事,由我做主!”
方巧巧顿时忍无可忍,她再不开口,女儿就要被送进别人家了,登时冷笑:“口头约定?慕老将军以为我为何跟你只是口头约定而非白纸黑字?只因我敬重你,相信你是大郎的父亲,不会反悔。知道你是为国效力的将军后,更是深信不疑。可如今堂堂一个大将军,却因不能如愿而迁怒于我,更甚让儿子休妻,真是好一个将军。”
丁氏皱眉:“巧巧,你怎能这样同你爹说话……”
“母亲。”方巧巧盯着她,“约定便是约定,就算是圣上也得遵守承诺。”
慕宣喝声:“在这家中容不得你说话!再如此,就从慕家滚出去罢。”
方巧巧一愣,见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脾气上来,再是忍不住:“你刚愎自用不说,软弱无能不说,娶妻不能好好护着,休妻后续娶,却又总是冷脸相待,生了儿子也不管束。在外头,我已听了不止一次关于弟弟的恶言。他的自负辜负了多少人,可你却从来不知。如今大郎回来,你还要打着为孙女好的旗号给她许配人家。当初你抗拒老太太不娶的心思去了何处?若是真孝顺,那何必抗拒父母之命,而不顺从娶之?”
“巧巧!”丁氏手起掌落,扇了她个结实,颤声,“你怎能如此说你公公?这个家你还要不要待下去了?为人儿媳,为人媳妇,怎能这般猖狂。”
慕韶华将妻子护在身后,沉声:“巧巧确实冲撞了父亲,只是母亲,您可以问问,当初我回慕家,确实有这约定,还请父亲不要毁约。”
慕宣额上冷汗直落,却并不气恼,只是心慌。语气虽然冲,但她说的话并没有错。这些错他自己也知道,只是从不愿将真相摆出来。他知道自己辜负了凤娘,也知道对丁氏不该如此,只是对她好,就想起凤娘。越是如此,就越不敢对她好。明知道这么做对谁都不公平,却不能放下心来,更不能回头。
丁氏急道:“有话好好说就是,一家子全都牛脾气!”儿媳说的话她也知道,但她是哪里来的胆子敢这么说,就不曾想过这事要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还有她待的余地吗?这个家最大的不是他们夫妻,是老太太呀。不得不说,她不愿方巧巧走,这儿媳好是好,就是有时太大胆了。
慕宣再未说什么,每次都如此不欢而散,几乎成了定律,也已然习惯。
两人走后,慕韶华拿了药给方巧巧擦拭,说道:“你确实不该那样顶撞父亲,并无好处。”
方巧巧咬了咬牙:“再不说,阿月就被抢走了。”她方才骂的很是痛快,从回到这家,就想挨个骂过去。骂那冥顽不灵的慕老太,刚愎自用的慕宣,怯弱唯诺的丁氏,还有宋氏孔氏她都想指着鼻子骂。可全说一通,自己也铁定要被赶出去了,连丈夫都护不住她。所以她更不想同样为姑娘身的女儿日后也变成那样的人,她的女儿,一定要好好的长大,选自己喜欢的。逼急了,大不了她带着孩子走,死也不留在这吃人的地方。
慕韶华叹气:“其实阿月许给陆家也好。”
“不。”方巧巧斩钉截铁,见他愣了愣,敛了自己的暴脾气,轻声,“你想想,要是老祖宗强行给你塞个姑娘,你欢喜吗?阿月也一样呀,等她长大了,让她自己选,选个喜欢的。就像……我们当初那样,相互喜欢了再成亲,到如今还好好的不是么?”
这话说到心坎里了,慕韶华这才懂了妻子想法,又叹气:“你为何会跟其他家做娘的不同。”说到这,他忽然有些在意起妻子先前跟他说的话,这一想,心口稍闷,就好像认同了她三个月后就要走的事实,忙换了话题,“你这脾气该收一收。”
方巧巧方才一时冲动,现在回想确实不应该,吵闹解决不了问题,戳别人伤疤也不能。她本可以用个缓和些的方法说,可一个激动就爆发了:“再不会这样教你为难了。”
这一巴掌挨的稍值,仔细想想,丁氏是个明白人,所以才给了她一巴掌让她停住。不然真如她所说,给老太太知道了,自己铁定要被撵出去。丈夫就算护住了自己,日后她在家里的地位也要降低一大截。
慕韶华轻轻涂抹那面上五指红痕,也觉心疼。妻子的心地不坏,她自己被伤了也无所谓,可却容不得别人碰半分她的儿女,只是这事传出去,吃亏的还是她,柔声:“等会同我去跟父亲母亲道歉。”
方巧巧摇摇头,实在不愿。慕韶华说了两次,声音越发低,不想他再为难,才点了点头,又坚定道:“要是他们坚决要给阿月定亲事,我、我还是会……”她还是会爆发的!
慕韶华苦笑:“信我这做爹的一回吧,你不愿,我也不会逆你心意。”
方巧巧这才放心,丈夫虽然是个书生,但却是个可靠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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