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一个人却闷闷不乐,看着周遭将物什登记造册的丫头,眼神耷拉着,整个人都显得闷闷的,提不起精神来。这个人便是张烟。
其实,对于搬家她倒没什么意见。可是,走之前让她逛逛京都,看看京都的街景,顺便尝一下那些很有名气的特色小吃不成么?她在这儿混了好几年了,可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宅神都没她宅好么?
以前说她身子弱见不得风,不允她出门。虽然那时原主,她也认了。可她现在身体健康的不得了,却又碰上远距离搬家,等到三五年后回来,那些好吃的东西人家不卖了怎么办?换了人味道不正宗怎么办?唉!这叫她怎么甘心?
好吧!实际上吃货张才不关心街道长什么样儿,东南西北朝哪儿开。问题的重点在街上的小吃——吃的才是重点。
教她脑中里惦记个几年,全凭想象满足精神食蕾?呵呵!杀了她算了!煎熬呀!
想了又想,心动不如行动,张烟猛地从榻上坐起,也不管被吓了一跳的桃子,迈着小短腿直愣愣的往书房冲去,管它三七二十一,拐了她老爹出门是正经。
一哭二闹三上吊,呃!三是用不上的……女人的天赋技能,指定能教她老爹溃不成军。
所以,嘿嘿,京都的美食们,你们等着我哟!
☆、第17章 黑衣男子
明净程亮的书房中,张之清站在书架前,逐个翻看书册,以便挑拣装箱随他出京。因着藏书不少,这样的活计他已经忙了好几天,所幸剩余的不多,快到结尾的时候了。
可是今天,他手中翻阅着书册,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眼帘低垂看向书册,眼角余光却一个劲儿的往身后某个位置飘啊飘的,书上写的什么他却是不晓得。
这倒怪不得他,任谁被一双眼睛一点儿不错的灼灼盯视,如影随形,走到哪儿都躲不过,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张之清忍了又忍,然而,小闺女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怨气实在太过浓烈,教他相当做没看见都不成。这样的情形从昨个儿晌午便开始。
他正在书房整理,冷不丁的门房被一把推开,就见他家小闺女脸颊酡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冲了进来。他疑惑询问,闺女却一声不吭,自个儿坐到一旁椅子上倒了杯茶自饮自酌。
他大男人心思粗,还以为小姑娘心思别扭,脸皮儿薄,许是他那不着调的儿子林柏又招了小闺女儿不快,小丫头心里生气却又不愿告小黑状,便自个儿生闷气,也就由着她了,只想着等她愿意开口自己好劝解安慰一番,顺带保证对儿子稍作小惩给她出气也就是是了。
可事情发展远不如他料想那般,闺女倒是没抱怨委屈,只待在书房,双手托腮,拿眼睛瞅着他,他往哪边儿去,那墨色宝石般的黑眼珠便跟着来回晃,只盯的张之清浑身不自在,心中暗道自家闺女到底是个聪敏乖巧的,连小性子发作都这样别致,不哭不闹,真真是可人疼!
可再是可人疼,也架不住大清早就跑来盯梢啊!尤其闺女满是怨念的小眼神,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然而尽管如此,张烟到底不带吭声的,见着闺女这般别劲儿,张之清就明了先前猜测错了,小闺女这副摸样明晃晃的有事相求嘛!越是这般,张之清倒来劲了,明显有事儿你就是不说,你不吭声?嗯!好吧,那我就不问,看咱俩谁能憋过谁!就这样,俩人就开始无声而幼稚的对抗。
由此可见,父女俩的隐性二货属性,在她们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已渐渐显出端倪。
被人不错眼的盯着吃了顿没滋没味的午饭,到了下午,闺女仍是坚定的守在他的后方,寸步不离。然而,终归不忍见小闺女皱着小眉头,疼惜的心情占了上风,张之清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册,转身向张烟走去,好吧!他认输了。
其实,换个思路想想,教养出这么个性格坚韧的小姑娘,也挺让他自豪的不是么?张三爷暗暗自我安慰。
走上前将闺女软乎乎香喷喷的小身子抱起来,两人对面而视,张之清轻揪一把挺翘的小鼻尖,俊脸显出无奈,对着张烟笑道:
“算你厉害,闺女!好吧!你赢了。说罢,到底有什么事儿?”让你这么为难,竟是不敢张口?
张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老爹张口这事便成了一半,于是面上哀怨一收,水灵灵的凤眸一眨一眨,转眼笑嘻嘻的恳求:
“爹爹,咱们不是马上得出京了吗?你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京都长什么样呢,你带我出去瞧瞧吧,好不好?”
长这么大?张之清暗自好笑,不过四五岁的娇娃娃,就以为自个儿已经长大了?不过……
张之清眼神好笑的瞅着张烟,似有不解:
“烟儿想出去?跟你娘说过没有?”
“没有,娘很忙!”张烟撅着小嘴儿。柳氏是在忙不假,但更真实的情况却是张烟认为,临到她娘面前被打回来的可能性极大,不如老爹心软口松。
“就为这个,让你难以启口,整日盯贼似的跟着我?”张之清眼神稍显怪异。
“呵呵!”张烟憨憨笑着,却是被老爹说中的尴尬,随即眼巴巴的抬头,可怜兮兮的问道:
“行不行,爹爹?”
声音前所未有的软糯糯,含糖量飙高,显然是准备发动萌攻。然话音刚落,张烟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然而这年头只在脑中一闪而过,却说不清是哪里别扭?
“行啊!”出乎意料的,张之清答应的很是爽快。张烟却是有些愣神,不应该啊!程序不对啊!不应该是她好生撒娇卖乖,痴缠一番,然后老爹犹犹豫豫,忐忑迟疑,最终抵不过爱女心切,十分为难的答应她嘛!
中间曲折虐心的过程跑哪儿去了?
女子出门的门禁不是很严么?
怎么瞧着不是这回事呢?
心肺纠结的张烟,这会儿却是顾不上心愿达成的欢喜。呃!是成功来得太快,反倒让她兴不起努力奋斗的喜悦?
——唔!脑子打结的张烟矫情了哟喂!
面上仍是木木的张烟却把张之清逗笑了,低头轻捏一把水豆腐似的粉嫩脸蛋儿,张之清朗声笑道:“不过些许小事儿,竟叫我家烟儿为难半响。”说着,张之清站起身,扬声吩咐外头侍立的严大准备马车,之后低头点着张烟的眉心,豪气干云道:
“走,现在爹就带你去街上逛逛,说起来,自烟儿病好后,除了去了趟清波寺,还没出门玩儿过呢!”张之清兴致勃勃的道:“正好爹爹要外放,以后怕要忙绿的多,趁着现在还有空闲,就带烟儿出去热闹热闹。”
张烟趴在张之清的怀中,听着老爹喋喋不休的话语,眼神呆滞。她想她晓得哪里不对劲了——她可能认知上,产生一点儿偏差!
虽然她与原主共存于一个身体,通过她了解不少事情,但身份所限,到底还是见识浅露,对好多事不甚了解。比如——这个时代风气,对女子好似比她想象的还要宽容一些。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张烟趴在张之清耳边,软软问道:
“爹爹,寻常女孩子不是不让出门吗?”
“谁说的?”张之清神情愕然,随即明了。怪不得闺女这么扭捏,合着以为自个儿出格了。
“烟儿不用多想,咱们这样的人家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甭说出门逛街,便是出入学堂都使得。”
张烟歪着小脑袋,大眼睛一眨一眨,疑惑糯道:“爹爹说的不对,那次天桥灯会,韶姐姐想去看的,二伯母却不应允。后来韶姐姐一通哭闹,二伯母也没松口呢?”
“哼!迂腐。”张之清闻言冷笑一声,然怕惊吓到小女儿,便收敛面上不屑,只对着张烟循循善诱:“烟儿乖,咱们与她可不一样。烟儿是嫡亲贵女,身份便比她尊贵,且当下世家新贵,但凡家中有女,无不是严于学问,行走随心,更甚者,如你祖母一般,鲜衣怒马,畅然嬉笑,自无不可。”
看着张烟瞪大眼睛,显然极为惊讶,张之清洒然一笑,轻刮小巧鼻尖,说道:
“所以,烟儿不必这样小心,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万事有爹娘给你撑着。出门而已,更是区区小事,怎值得你颦眉烦扰。烟儿随心即可,切不可学她人那般小家子气,形容瑟缩,没得落了下乘!”
“哦!我记得了。”张烟乖乖点头应下。心道果然如此。
“嗯!”张之清满意点头,暗道孺子可教。随即很欢腾的笑开,给没见识的小闺女显摆:
“烟儿没怎么出门,不晓得外头的热闹,京都乃天子脚下,物绕繁盛、人杰地灵,最是繁华不过。今儿爹带你去好好瞅瞅,顺便去尝尝名菜,京都小吃也是一绝呢!像荷叶肘子、酱香鸭,哦——还有曹婆婆家的肉饼更是让人唇齿留香……”
张三爷洋洋洒洒的报出一溜顺儿的好吃的,正正好歪打正着合了张烟最初愿景。
偏头看着老爹飞扬眉眼,神采傲然,张烟不禁咂吧咂吧小嘴儿。未曾想她老爹对那人不屑竟是半点不乐意遮掩,瞧瞧这话说的,就差挑明看不上李氏小门小户出来的,嫌弃上不了台面,恨不得把女儿锁到屋里以表贞洁,拿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狗屁话当圣人言语供着,忒是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