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侯爷抬了抬眼皮,却是对几乎戳到眼前的那根染了朱红指甲的手指视若无睹,镇定淡然道:
“公主不必发火,馨月自身不正,行为无度。族中不满公主是知道的,只是念着馨月初犯,到底痴念可怜,你我心疼她婚事不顺,便只让她回乡避开了去,如此,上回诸多异议已是叫我强压下来了。如今,没成想她竟是又故技重施,还摆足了场面,便是想叫人故作不闻都难的很。”
说到最后竟忍不住带了些讽刺意味,温侯爷自嘲的弯了弯嘴角:
“人贵乎自重,馨月几次三番闹腾,甚至不惜以急病诓骗于我。嗬—如今也好,反正我是管不得她了,公主便是有心为着她好,也等看管起来再重头教她吧。左右,这等败坏门风的行径已是为人所知,这交待是不能不给的。”
丢人丢的满京都去,一女犯错,众女都要连坐。温家近枝的女儿家没说人家的大有人在。如今馨月来这么一回,怕是要连累其他女孩儿了。
而且,看来,他手里的那几个看好的名单也是没用了,原想给女儿挑个安稳的良配,可是瞧他女儿这样子,应是看不上的,也罢,她不稀罕就算了。
况且如今,人家也不见得稀罕她了。
昌华公主被说的脸上通红,没教好女儿她面上也无光,只到底强势惯了,此时便冷哼了声,强道:
“你才是温家的族长,怎的能被旁支族人给拿捏住,还要不要颜面?况且,拿着自己女儿做筏子,亏你做的出来,月儿到底是你亲生的么?”
远近亲疏的分不出来,便叫昌华公主气闷极了。不过就是做个样子的事儿,私底下该怎么还怎样?怎这憨货竟是非要当真,祖祠是那般好开的么?那是要一笔笔记下来的,果真如此,她的月儿往后可怎么见人?
温侯爷摇了摇头,在昌华公主愤恨的目光中,无奈的叹道:
“公主何必拿话激我,若是馨月自个儿作孽也就罢了。只是名节于女子而言何等要紧。馨月众目睽睽之下着人强拦了人家世子妃的车架,难不成满街上的人都是瞎子不成?这如何说的过去?即便咱们不追究。公主想想,有了这样的名声,温家的女儿可怎么活?”
瞧着昌华公主不以为然的神色,温侯爷神色也冷了几分,声音也沉寂下来,道:
“你我享着温家众人的奉承,打小馨月便是府中最尊贵的那个,她得了别人得不到的好处,没想着回报家族,却是抢着坏了家里名声。此番行径,怎么叫人服气?
咱们的女儿是宝,旁人家的难不成就是草了?便是不能以己度人,公主也尽量宽容些吧!”
“你……”
昌华公主哑口无言,她面色煞青煞白,瞪圆了眼睛望着垂眸静坐的温侯爷,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是真的受刺激了!
温侯爷这话里意思,她听得再明白不过,先是说她不过领个公主的位份儿,却是个穷酸不受宠的,这些年不一样得靠着夫家将养。
再提她身为一府主母,对族人不慈,只顾自己女儿,不理他人死活,行事有亏!
此时,她快要气疯了,却是蠕动着嘴角,无话可说。
她能辩解什么?怎么辩解?
连个公主府都没有的公主,她有何威风可抖?
早先她嫁人起,圣上便压根儿没提这么一回事儿,她也没胆子不满,只好在温侯爷是个好的,对她体贴,他们夫妻倒也和乐。
这些伤人的话,自他们成婚以来,从未有过,以往纵然有一二不是,也是温侯爷先低的头,事事顺她。
竟没成想,最是温柔的人,戳起刀子来竟最是狠毒!
他这是要往她心窝里插啊!
捂着心口踉跄着退后几步,昌华公主面色悲戚难堪,眼眶通红,面色也涨红的厉害,却是跄跄戚戚,无言可说。
眼看到这份儿上,已是没了回旋余地。温馨月只觉满心委屈悲苦无处可诉,其中又掺杂了不尽的恐惧愤怒,间或难堪。
浑身没了力气,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连揪着衣袍的手指也无力的缓缓垂下,温馨月泪流的更凶了。
双目中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的迷离与恍惚!
就在众人皆是沉默沉滞的氛围中,外头一个丫鬟却是跌跌撞撞的奔进来,一下子扑到在地,急头急脑的模样看起来慌乱极了。
见此情形,昌华公主的心中的怒火好似一下子找到了出口,顿时厉声骂道:
“作死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不停传唤,便私自闯进来。胆大包天的东西……”
那丫鬟脸色涨红,看着就要快哭出来了,满脸急惶惶的明显就是有话要说却又不敢的模样儿。
温侯爷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公主这是借机发泄,也不管她怒声叫骂,只招了丫鬟近前来,转头淡淡的瞥了眼昌华公主,随即在后者徒然闭上嘴巴的羞耻神色中,回过头淡淡问道:
“发生什么事?”
他吩咐过得不许下人靠近。如今,这丫鬟满身仓皇,他没道理为难个下人。
丫鬟低着头,伏在地上,颤着声音,磕磕巴巴道:
“侯爷,五房的,五房的三夫人,她,她……”
然而,还不等丫鬟断断续续的磕巴完。温侯爷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因为,外头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嘈杂的叫闹声,已经越来越清晰可闻。不过一会儿,正厅的门帘被人猛地从外头掀开。
一身大红洒金的绣裙映在屋内几人眼前。
温侯爷一脸意料之中的神情,平静非常的望着那丽色妇人满脸怒气,携带众人气势汹汹而来,那随之而来的晕晕郁气,竟是叫屋子里瞬间变得窒息起来。
俏丽的杏眼瞥了眼或立或坐的两个女人,那妇人一张口,便是满眼的泼辣锋利:
“侯爷,请恕切身无状了——”
温侯爷苦涩的笑了笑,自家闺女不争气,做父母的也抬不起头站不住脚来啊!真真都是债啊!!
☆、第112章
当温馨月被温侯爷族规处置,今生幽禁于家庙,永不得外出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张烟也不过只是听了那么一耳朵,啧啧两声,便抛之脑后了。
此时,她实在没有心思去考虑妄图挖她墙角的馨月郡主自个儿呆在阴森森凄凉无比的家庙小黑屋里,被人严加看管,整日萝卜青菜外加砍柴打水的日子是如何的苦逼。昌华公主求救不得,再不复与女儿相见的心境如何凄凉悲催。
这些都不干她的事儿了。
因着洛凌渊那儿,她已是知晓,洛侯爷亲手给那看管温馨月的院子门锁浇了铜水,竟是绝情无义的意思了,如此给温家族人一个交待,更多的却是给世子大人保证,往后再不会叫那倒霉的女儿出来现眼,大家就这么揭过去的意思了。
温家如何与她无关,张烟只要知晓,往后不会有这么只讨人厌的苍蝇围着她家世子大人这块儿肥肉转就足够了。
此时,与她而言,更要紧的,瞅着面前怒气冲冲一脸朝色的柳氏,张烟一双凤眸瞪成了个囧字,险些被老娘带来的信儿给震晕了。
张烟给柳氏倒了杯茶,殷勤的递过去,陪着笑脸给老娘散气儿。
实则,她心里头也是叫惊呆了——那赫赫威名的平阳郡主,竟然看上她小舅舅了!!
这可真是夭寿哦!
张烟兀自喝了几口茶水压了压惊,当真吓着她了有木有!
温热的水流缓缓滑过喉咙,张烟呲着牙口暗暗吐槽:这年头女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彪悍,人家都是纨绔子弟调戏小娘子,轮到她遇见,却是一水儿的女汉子拿真汉子当小娘子追,那叫一个勇敢无畏哦!
只是,看柳氏的样子,便知晓柳家的态度,不是那么乐意的呢!
难不成——
张烟捂住砰砰直跳的小心肝儿,这是,这是霸道女强娶良家妇男的剧情么?这么平阳郡主玩的这么前卫?
——简直叫她的小心思儿不能不猥琐的歪楼了呀!
一阵阵不和谐的景象划过脑海,张烟暗地里嘿嘿奸笑了几声,却是在下一秒中,眼睛一眨,飞快的收回心神。
这是不能错过的八卦的节奏啊!
看着柳氏火气好似消了些,张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咽了口口水,咂吧着嘴儿,探过脑袋,小心翼翼的八卦道:
“那什么,我记得,小舅舅没成亲吧?”
她记得这个小舅舅醉心奇巧淫技,完全可以说是另一个境界的呆子,满脑子除了那些个玩意儿,再瞅不见其他。用柳氏的话讲,就是女人在他眼里,说不得还抵不上块儿木头来的重要。
婚姻大事儿什么的,对这样的人来说 ,完全都是浮云好么?
果然,
柳氏抚着胸口,吁了口气,满含怨气道:
“没呢!要是早成婚,哪里还来的这等无妄之灾?”
呦呵!这都成“灾”了都?
看来平阳郡主很是没戏啊!
不过,她更感兴趣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