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殿下,夕云郡主推辞说身体不适,已歇下了,改日再来拜访。”
来人,正是他派去下贴子的人。
那人说完,只躬身垂首,默立一旁,等候着凤衍卿的吩咐。
然而,凤衍卿却只是沉默良久,方才淡淡开口:“下去吧!”
“是。”那人一愣,看了一眼桌上早已凉透的酒菜,不由道:“殿下,这酒菜都凉了,属下这就叫人重做……”
“滚~”他话未说完,就听凤衍卿忽然暴喝,那人吓得一呆,随即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求饶。
风网已经转过身来,面上从容淡然不再,早已变得一片愤怒,一触即发。
“殿下……”
“滚,滚,都给我滚~”凤衍卿发了疯似的,一伸手,便将满桌的美味佳肴全都推下了地。
顿时,一阵碗碟叮当,酒菜四溅,刚刚那个仆人早就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几乎蜷缩成了一团。
凤衍卿的眼中泛着寒光和无比的愤怒,她竟然敢拒绝他的邀请,还将他晾在这里多时。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用心,亦从未如此耐心的等过一个人。他一次又一次的靠近,换来的都是她的冷嘲热讽。他以为,他可以很有风度的慢慢来,可是如今他才发现,自己真是做的太过愚蠢了。
“夕云郡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凤衍卿唤出了这个名字,手紧握成拳,重重的打在桌上,霎时一张上好的楠木圆桌,四分五裂,成了一堆废木。
楼下某暗处,一黑影静静地隐在黑暗中,冷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藏在宽大的黑袍中的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似嘲讽,似鄙夷。
凤衍卿啊凤衍卿,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女子给左右了情绪吗?哼~真是想不到,冷血无情的三殿下,竟然也会对一个女人如此。想来正是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黑影冷冷地笑着,想要转身离开,却在这时,藏在黑袍中的手动了动,他浑身一震,碧绿色的眸中闪过惊疑。他举起自己的手,一道隐隐红光已然出现,正指向不明的前方。
“是她?”喃喃念出这两个字,他忽然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无比的兴奋。
黑暗中,黑影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落日楼上的凤衍卿,察觉到这边的不妥,目光锐利如鹰般扫过,黑暗中,除了夜风吹的枯草摇曳,什么都没有。
这时,楼下又匆匆跑上来一个仆从,见到满地狼藉,先是一怔,随即赶紧汇报:“殿下,孙家有客来访。”
“哦?”凤衍卿一挑眉,眸中闪过思索,随即舒展了眉头,也不管这满地的狼藉,一扫刚刚的愤怒,转而满面微笑的走下了阁楼,去前厅会客去了。
……
耳边风声呼鸣,姜祁一路飞奔,直追随着指间的那一抹红光而去,他的速度极快极轻,所过之处就连一阵微风也没有带起。他碧绿的眸子从黑袍中隐隐透射而出,只死死的盯着指间的那一抹红光,生怕它会像前两次那样,会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这一次,就连他也惊疑,那人灵力释放的很纯粹,并且一直都很强烈,根本就像是刻意在召唤他来一样。
当姜祁停在一座屋顶之时,便不再往前进了,因为在他对面的屋顶上,立着一抹白影,只是,那人背对着他,他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却已经一眼便认出了她。
“是你?”姜祁开口,冷意四溅。
对面屋顶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眉眼动人,长发及腰,发间簪着一根白玉簪,她一袭白衣迎风而立,站在月下,朦胧的不真实,却又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和谐感,只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可看上去,又找不出有哪里不对。
这人,正是白国麒灵公主!
只见她微微一勾唇,扯起一抹冷笑,看着对面屋顶的黑袍人,目光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
“姜祁,原来你竟真的没有死,还来到了大历,母后果然没有说错,看来是她牺牲自己,而保全了你。”
姜祁微微垂着头,他整个身子都被黑袍笼罩,麒灵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更加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她还是冷冷一笑:“真是没有想到,她为了你,竟真的愿意舍弃性命,宁愿自己魂飞魄散,也要保全你。”
麒灵顿了顿,斜睨着他,“只可惜啊,她保全的是个不人不妖半人半妖的怪物。若是人,或者是妖,或许还能与我们奋力一搏,但你这来历不明三界不容的怪物血统,要想对付我们,无异于以卵击石,也难怪你会躲到这异国他乡来。想来你也不愿意白白辜负了她的心意,只能呆在这里苟且偷生……”
她话还没说完,对面屋顶上忽然袭来一道红光,那红光来势极快,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刃,划破夜空,直击而来。
麒灵冷冷一笑,根本不将这一点小小的伎俩放在眼里,只见她双手合十,默念咒语,一道白光自她周身散发而出,就像是一道屏障,稳稳的将那道红光阻挡在外。
麒灵冷笑;“怎么?被我说中了?”
红光逐渐消逝,麒灵放下手,周身的白光也消失不见。
姜祁的声音缓缓响起:“即便你穿着她的衣服,扮作她的样子,偷学她的灵力,即便你完全幻化成她的模样,你仍旧是你,皮囊下的那一颗心,仍旧肮脏、污秽不堪。”
麒灵的脸色顿时变了,面上的淡笑瞬间凝固,破裂,藏在袖中的双手也不由慢慢收紧。
姜祁冷笑一声,继续说道:“看来这些年,你活的也并不快活,即使她死了,却仍旧活在你的心里,左右着你的情绪,甚至让你无耻的模仿着她,和她穿同样的衣服,梳同样的发髻……你想变成她吗?可惜,你的心永远是肮脏的!”
“倏”的一声,一道红光破空而来,来势比之刚刚他发出的一击还要迅猛百倍,姜祁避之不及,被红光击中,差点掉下屋顶,只在边缘站稳,蹲下身,抚去嘴角溢出的一抹鲜红,依然带着讥讽的冷笑,抬头,看着对面屋顶之人,似很不怕死的又补了一句:“瞧瞧,总是自己的东西用来才算顺手的。”
麒灵一怔,方觉自己刚刚因愤怒而使用了自身原本的灵力,不由一阵懊恼,看向姜祁的目光也更加狠厉了几分。
姜祁呵呵笑着,“我知道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不过,即便是没有了她的存在,那人还是不会选择你。你应该看到了,他与那个夕云郡主,可真是天作之合。”
“哼~”麒灵冷哼一声,“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若我是你,现在最应该想的,就是自己死后应该埋在哪里。”
说完,麒灵腾身而起,一道红光乍起,直直的向姜祁袭来。姜祁忙念咒语,一道红色的屏障挡在身前。
麒灵冷冷一笑,只在一边旁观。而她发出的那一道红光,虽被阻隔,却不见去势有所减弱,反而久久不散,一直抵在姜祁发出来的红色屏障上,像是在相互抗衡。但显然,姜祁的屏障减弱的速度比她要快很多。
眼看着屏障越来越薄弱,几近消失,姜祁忽然淡淡笑了,他知道,自己在任何一个白国皇室面前,都弱小的如同蝼蚁,只要他们出手,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一次,他跑不掉,所以也不打算再跑。
刚刚麒灵的一番话戳中了他的痛处,却也说中了事实。他留在大历,归属在凤衍卿的麾下,听他差遣,过得的确是苟且偷生的日子。
只不过,他目前是有目的的活着,等到有一天,目的达成,他还能活着吗?他有何理由活着?他不知道!
当屏障薄弱的看不见,麒灵的那道红光依旧势如破竹,一直试图击碎屏障,从未减弱。姜祁心中暗暗吃惊,看来麒灵在这十年中,真的变化很大……
就在屏障终于破碎,红光击来的瞬间,姜祁绝望的爱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麒灵的唇角冷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无比高傲的俯视着一个垂死之人。
然而红光划过,麒灵本以为可以看到他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然而姜祁却只是被红光巨大的力道震飞,重重摔落在一户人家的院落中,口中溢出了鲜血,除此之外,毫发无伤。
“这……”麒灵不可置信的看着,红光已经消失,夜色中,漆黑一片。
姜祁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笑了两声,麒灵这才注意到,他宽大的黑袍里,隐隐闪烁着一道白光。
“是她!”麒灵眉头紧皱,很迅捷的再次出手。
这一次,姜祁有了防备,他站在原地,默念咒语,胸前白光骤现,一个白色的屏障越来越强。
红与白相撞,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那白芒过于扎眼,麒灵发出的那道红光在它的面前,仿佛失了本色,也变得苍白无力。
麒灵的面色瞬息万变,最终化为了震惊和愤怒:“真的……是她!”
姜祁立于白光之中,无声的风吹得他的黑袍哗哗作响,他隐藏在黑袍中的容颜也半隐半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