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自己家里吃里爬外的收拾了,也好找借口收拾不是自己家的。黛玉这回不打算像上次处置大雅小雅般明升暗降。而是打算实打实的来,做错事的,一律严惩不贷。隔壁家很多人的眼睛盯着呢,倘或是她心肠稍微软点,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黛玉放下手中的账册,接过雪雁捧上的越窑青瓷茶杯,揭开茶杯盖,拨了拨浮在上面没有沉下的茶叶,呷了一口茶,抬眸扫视垂手伺立在两旁内院的管事媳妇和外院的男管事。她看似淡然无害的眸光扫到人身上压迫感十足。看得底下的人个个兢兢业业,唯恐自个儿被点到名。
过了片刻,黛玉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问道:“管外面田庄的朱骏是哪位?”说完,她微抬下巴,瞥向低着身子站出来请安,方面阔口的青衣奴才。见他微微上翘的嘴角透着几分刚毅之气,黛玉的眸子一眯,冷冷问道:“去岁年景甚好。为何你上报的租子却与往年相同?”林家倒不是缺这点银两,然她家容不下欺上瞒下的奴才。若给不出一个恰当的理由,这个朱骏会是她今儿开刀的第一人。
朱骏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珠帘后面眸色冷然的黛玉,沉默了半天,他干咽了一口唾沫,断断续续的回道:“前两年大灾,庄子里收养了不少难民……这事我曾向小林管家禀告过。他说姑娘也同意在荒年尽可能的接济逃荒的难民。所以,虽然去岁的收成不错,但由于庄子添了不少人口,除了每年应缴的租子,我们还是拿不出多余的出来。”语毕,他看珠帘后的黛玉不作声,踌躇一会子,急着解释道:“姑娘,那些收容的难民平日里也帮着干掉不少农活的,绝不是留在庄子上混吃骗喝的人。现在开了春,庄子里的活挺多的,本来每年到忙的时光都要招附近村庄里的人做临活的,现今有了他们,省了不少事。”他说完,垂着脑袋,心情忐忑的听后黛玉的发落。
黛玉听了他的解释,略微一笑,拿起一旁林修善秘密派人收集的关于庄子里这几年详细收支情况的册子,翻开来瞄了几页,尔后递给一旁的雪雁,淡声说道:“雪雁,你给念下。”雪雁应了声,上前接过册子,语音清晰的念起来:某年某月某日,收留难民某某与奴仆某某因私起了争执,弄毁那些东西,朱管事以仓库漏顶需要修缮为名,向上请示了多少银两维修。某月某日,收留难民某某与某某喝酒生事,打翻油灯,烧掉了房屋几间,朱管事隐瞒不报,以收成不好为名,私底下扣了该交的租子,用来重建房子。某月某日,附近村庄里的人跑到庄子来闹事,说庄子里的人跑去村里偷了人家养的家畜,朱管事命人将村民打了出去,并威胁说要去报官……
雪雁越往下报,垂手伺立在两旁的管事的们个个面红耳赤,冷汗直冒,从江南跟过来的旧仆素来晓得自家姑娘的厉害,遂个个手脚干净,不敢做出欺主的事情来。
一直留在旧居的老仆人头一次碰到这事,心里头是七上八下,慌得不得了,唯恐下一个黛玉拎出来清算的人是他。他们都有自知自明,这些年由于林家的人都留在江南,不到京中来,所以中饱私囊,克扣该交租子的事情做的不少。虽然后来小林管家来了,他们稍微收敛了点,然多年的习惯已经养成了,一时间也改不掉的,二是见小林管家人善好说话,年纪又轻,他们都是多年的老仆,与他父亲是一辈的,量他也不敢怎么样,遂有时仗着年纪摆在那,就想蒙混过去。没想到,这个小林管家人精的很,当面不怎么样,实际上桩桩件件都给你记在册子上,等当家管事的姑娘来了,一起跟你清算。
王府里过来的奴才们倒是大风大雨见过不少,但像黛玉这般不留情面当众仔仔细细清算了发落人的,他们也是碰的少的。王府里家大业大,又没个管事的女主人,遂他们在府里的日子还算不错。如今到了林府,自持是王府里出身的,比普通人高一等,难免不听年纪轻轻的小林管家的话,由着性子想干啥就干啥,乐意做就做,养得比一般人家的老爷还舒坦。今儿瞧见林家小姐这一番作为,心里面是直打鼓。他们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大约也晓得自家小王爷紧巴巴地把他们送过来是为了啥?倘使这位林家小姐不容情面的将他们撵出去,送回王府,等着他们的惩罚?他们一个个比谁都清楚明白。想到这一点,他们眼底的轻视立即消失无影,随即涌上的是惶恐不安,人人面孔惨白,手脚冰凉。
待雪雁念完一册子记录的东西,大花厅里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的到。犹如湍急的河水突然间被拦腰截断,上方的水越积越高,憋得一屋子的人透不过气来。
朱骏在众目睽睽下,低着头,浑身发抖,手脚发软,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原以为自家姑娘年纪小,处理事情起来,不免会有些疏漏。没想到,她居然能把庄子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都调查的一清二楚。甚至连他在城北购买的私宅都查出来了。他知道这次他是走霉运了。成了杀鸡给猴看的靶子了。自家姑娘是想借他开刀,杀杀一屋子管事们的威风。谁叫他好死不死是外院管事中的头子呢?想到此,他的心凉了半截,晓得今儿是在劫难逃,求也没用,还不如乖乖听自家姑娘的发落,说不定还能保一家老小的命。
黛玉抬手,拿起矮几上堆放的一叠册子,凉凉的说道:“雪雁,你把册子送给朱管事,让自己好好看看,也好自个儿掂量着办。要么,把往年所欠的全都还上来,然后本本份份的走人。要么,立即捆了送到官府里去,治他一个欺上瞒下私盗之罪。”说着,她又开始翻看其他的册子,伴着她的动作,珠帘外的管事们人人自危,个个胆颤。朱骏双手发颤的接过雪雁送过来的册子,看着上面详详细细记录着他管理的庄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整个人当场蒙住。
“管药材库房的是哪个?”黛玉从中挑了一个册子出来,偏过头瞥向一听到她的问话,一名穿深绿色绣花比甲,吃的红光满面的婆子,扑通一下瘫倒在原地,全身抖得像筛子一样。黛玉收回视线,翻开其中的一页冷冷的问道:“我且问你,这上面用掉的半斤人参是谁吃的?”一页一页翻看下去,黛玉的眸色逐渐冰冷。见那名婆子吱唔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她眸光一闪,将手中的册子掷了出去,落到珠帘外的水磨青石地上,冷声道:“既然说不出来,凡是库房里少掉的东西,都由你一个人描赔出来。雪雁,你去把所有管事的钥匙都收缴上来。我今儿就定下规矩,往后谁要领取东西,一律拿了对牌来,对照着领用。如若有一点不符,一律退回去重新算。”那婆子哎哟一声,昏厥在地。
黛玉也不理会,继续拿起一本册子翻开,指着其中的一笔数目冷笑道:“如今这络子,珠儿线的价钱可贵了去了。这么一丁点东西竟敢狮子大开口,要五十两银子。退回去,给我重新算,如若再敢胡来,先带出去打了二十板子,罚两个月银米,再过来说话。”说罢,她将册子直接掷出去,水晶珠帘晃得外面的管事们眼花缭乱,头脑发胀,脚底里的寒气直往身上乱窜。
“管理府中花木的人是谁?”黛玉偏过头,冷冷的眸光注视着颤悠悠挪步出来的人,仔细一瞧,不由火大,这个长着一张清清秀秀面孔的人不就是隔壁头送过来的人。而且是那人随身伺候的人。上回曾在姑苏城见过一面。
“很好,很好,我问你,两百两银子领了去,你都种了些啥?难道光我院子里的那些竹子,你就花了两百两银子。纵观府中各处,除了我那里种了几株竹子,其他地方好像也没有动过土,栽过什么花花草草树苗树枝的。”黛玉不急着发落与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问道:“或者说,府里还有什么犄角旮旯,我没走到。而你正好把树苗花草种在那里了。”雪雁听到最后一句,噗哧一声,瞅见黛玉瞄了她一眼,她连忙伸手捂住嘴,不敢再笑出来。
见黛玉声音冷冰冰的问话,那人头“嗡”的一声胀得老大,一个个算账算下来,终于轮到他了。一早知道这家的姑娘不是好惹的,但是奉了自家王爷的命令,说是为了替未来王妃树立威信,命他在林府做事期间,要尽量的贪污,作践自己,好让未来王妃抓住把柄,顺势发狠心,撵他回王府,给王府里那群观望的人提个醒。不要以为人家姑娘年纪小,就可以胡乱来。
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黛玉饶恕与他,说他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求黛玉千万不要把他打发回王府去。若是让他家王爷晓得了,他这条小命就没了。过了一会子,他看黛玉不说话,似乎有放过他的意思。心道:姑娘啊,我都演到这程度了,你就不能发发狠心,把我撵出去吗?哎哟,王爷啊,你交托的任务实在太过重大了。这王妃的心肠太软,今儿恐是不会发落我了。我还得加把劲。
思及此,那人突然面色一变,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横眉竖眼喊道:他是从王府里出来的。就凭她一个小小犯官的女儿,有啥资格发落他?别说她没资格,即便是这家的老爷来了,也不能拿他怎样?那话是愈说愈难听,垂手伺立在两旁边的其他管事的听了,心思不由活络起来,心想着你林家现今败了,我们干啥子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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