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人的眼光毫不遮掩地盯着她看,黛玉秀眉轻蹙,当即别过脸去,心中暗自嘀咕:“都躲到姑苏城来了。他还能跟着跑来。果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原来,她一眼瞧出那人是当年她前往京都途中所救的少年公子。
没等她有所表示,只听到弟弟一声惊喜过望的唤声:“木兄,怎么你也来姑苏城玩了?”
黛玉一听这话,心道:孙子兵法他倒用得挺得意!看着弟弟乐不可支地跑过去,与那人笑着作揖问候,黛玉的眸子冷了又冷,浑身上下的寒意逼人。
这时,紫鹃雪雁半夏甘草他们几个气喘吁吁地爬上来,瞅到与一名陌生公子站在一起交谈的自家哥儿和姐儿,两个小厮并着两个丫鬟连气都来不及换,脸色俱是煞白一片。这可怎么办?私下与人相会,这要是让有心人瞧见了,他们家姑娘以后如何嫁人?
紫鹃和雪雁苍白着脸色,互相对看一眼,手脚无措地停在原地,不知该上前,还是……就在俩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盯住那名少年公子瞅了老半天的雪雁眼睛一亮,暗叫:那人不是未来的姑爷吗?难怪小姐的眸子冷气直冒。雪雁心底里偷偷笑着,吊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回落到原处。
安下心神,雪雁抿抿唇瓣,拉着欲冲上去护主的紫鹃躲到一旁的树荫底下,细细打量那位当年无比落魄的贵人。
一身简单的秋香色团花图案箭袖袍子,腰带上挂着一个秋色缂金丝镶黑缎边的荷包与碧玉佩,乌黑的头发用秋色缎带束在头顶,面容清秀文雅,举手投足间隐隐透出几分英气。
嗯。比起当年顺眼许多了! 雪雁暗暗赞叹。
她的心情不错,而不明此间真相的紫鹃,心情糟糕得很。眼瞅着自家姑娘满心不乐意地与那名少年公子行礼问安,她却只能待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心里简直可以用火烧眉毛四个字来形容了。紫鹃瞪大眼,死死瞪住那名少年公子的一举一动,心想着,只要他有任何不妥之处,她就马上冲上去保护姑娘。
☆、禅悟顿悟
虽心中百般不愿意,但改作男儿装扮的林黛玉在那人向弟弟询问并要求引见时,也只得上前作揖行礼。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自称姓木,名辰的少年公子,心道:既然你用化名,假身份。那我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遂黛玉有恃无恐地介绍自己姓贾,乃是林融之表兄。她不怕那人会拆穿她女子的身份,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身为侯门千金却与陌生男子,私下见面,是属于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行为。
礼毕,她立即别过身子,打开折扇,神色自若地借摇扇,正大光明地遮挡对方不时飘过来探寻的视线。无意中,黛玉瞥见躲在松柏下面侧着身子抿嘴偷乐的雪雁,她眸波微动,冷冷淡淡地将那小丫头从头到脚彻底打量一番,就连鬓发间戴的小红花,她都没放过。
黛玉看似无意,实则警告的一眼,令雪雁丫头心底里一阵后怕,讪然地收起脸上的笑容,摆出一张苦瓜脸,哀悼她因一时忘形,得罪自家姑娘的愚蠢举动。
主仆二人默契的眼神交流,让站在一旁聆听林融讲述关于云岩寺塔历史的木辰不禁大乐。心道:多年不见,小姐的威信如故,小丫头依然天真烂漫。不枉他接到密报后,从京都马不停蹄地赶到扬州,再从扬州赶来姑苏城,又在虎丘山苦候几天的辛劳。
木辰见到林黛玉冷冷应对,并谎称她姓贾的行为,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欢喜。他甚是明了自己如此唐突佳人的举动,非常不合时宜,且有违礼教。遂遭到林黛玉的冷眼以对是常理。但凡有点自尊心的贵族千金是绝对不容许自己的言行让人抓到半点错处,使家族因自身的行为而蒙羞。何况林黛玉祖上三代世袭列侯,又因皇恩浩荡额外承了一代。而她父亲林如海是前科探花,天子门生。母亲贾敏亦是荣国公府的侯门千金。再加上这些年他暗中得来的密报,木辰不敢说对林黛玉十分了解,但大概的生活习惯也能猜到一二。
这位看着淡然无争的姑娘,心中笃定将他列为不知礼仪,不知羞耻之心的登徒子了。
痴痴地盯住轻摇手中折扇,气质翩然出尘,眺望远山的青衣美少年,木辰温柔的眸子里快速掠过一丝懊悔。
只是如今人已上船,下不得水。再者,他也不想放过这难得的“偶遇”机会。错过这一次,下次再想遇见她,难上加难。
在黛玉眸光流转的瞬间,木辰打定主意,今天赖也要赖在他们姐弟俩身旁,一起逛完虎丘山。
当年,木辰醒过来,连衣服都未换便匆匆赶赴宫里,跪着求姑母为他指婚。他心想着,即使不能马上娶过门,也要天下人的都清楚,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长女,是他未来的王妃。由不得其他男子整天惦记着。怎奈黛玉年纪尚小,又有人要他再耐着性子等几年,否则木辰早就一意孤行地请旨赐婚,好堂而皇之地上林府去探望未过门的小王妃。而非同现在这般,千里迢迢满心欢喜地赶过来,佳人却使劲给他冷脸色瞧。
“表兄,我们和木兄一起去寺院中喝茶吧?”
年方十岁的林融岂能看出自家姐姐与新结识的兄长之间的纠葛。他扬起一张粉嫩的笑脸,扯扯黛玉绣了云纹的衣袖。
未来小舅子的建议正合木辰的心思,他忙移到黛玉身前一尺之地,躬身邀请道:“贾贤弟,据闻虎丘山的白云茶烹之,品质极佳。其色泽如玉,其香如兰,品后沁人心脾,唇齿留芳,回味无穷。”
他语气温和异常,态度文雅有礼,若非一双澄澈的眸子直愣愣地瞅住黛玉不放,完全看不出他此番举动中隐藏的私心。
如果他的言语间稍稍流露出丁点冒犯轻薄之意,黛玉倒真好借机脱身离开。然他始终保持儒雅有礼,不远不近的翩翩风度,反令黛玉捉不到他一丝一毫的错处。只得耐着性子,跟随他去云岩禅寺中品茶谈天。然黛玉对木辰一口一个贾贤弟,贾贤弟,甚是羞恼。这不是明摆着讽刺她女扮男装,是假的贤弟吗?
这倒是她冤枉木辰了。明明是她自己之前通报姓氏,说姓贾。又不肯透露名字。哪里是一心想博佳人好感的木辰故意为之!若早晓得黛玉对此称呼厌恶至极,木辰决不会一再叫唤,徒惹佳人心生不满。
三人有说有笑地步至禅寺内待客之所,黛玉吩咐两个丫鬟取出上山前准备的香油钱,交於招待他们的知客僧。
另言明,想在寺院中办一场水陆法会超度亡母。招待他们的知客僧观他们三人容貌出众,谈吐气韵皆非凡品,知道寺里来了大贵人。急忙躬身退出,吩咐行者上好茶,尔后转道后院禅房,询问主持的意思。
林融闲着无事,抬起头环顾四周,见到墙上挂的一首禅寺,眸光一闪,猛然想起自家姐姐常言的“行看流水坐看云”话来,於是,开口笑道:
“表兄,这诗一定合乎你的心意。‘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这诗词里描绘的意境,不正是你日日夜夜念叨的好日子。”
说完,他转过身子,笑嘻嘻地看向淡笑不语的黛玉。林融很想听听自家姐姐又会出什么惊人之语!
见自家弟弟在外人面前揭她的短,黛玉也不恼,眸色淡然地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别过头望向挂在墙上禅寺,细细品味过后,她方开口:
“世间烦恼皆是庸人自扰之……”
话刚出口,她眸色一怔,忽地想起近来自寻烦恼之举,心中禁不住苦笑连连。日日诵经念佛,却不解其中真意。还真是白白浪费了她的两世人生。
想到此,黛玉的眸光转向自自然然坐在她左侧扶椅上的木辰,见他笑容温暖,举止大方。再想想她之前的冷眼,心中蓦然升起的薄怒渐渐退去,恢复一贯淡然的本色。
时刻留意黛玉神色变化的木辰忽见黛玉的话刚起了个头就不再言下去,心中很是纳闷。再看她的眸光似乎若有所悟,身上散发出来冰冷气息逐渐被一丝丝暖意取而代之,更觉疑惑。他不明白黛玉的神韵为何会在瞬间起了变化,而且对他的态度好像不再拒之千里。
木辰想了许久,也未想出其中真意。然见黛玉谈笑如常,神采飞扬,遂不再细究原因。
“表兄,你不能用这话随意打发我这个勤学好问的学生啊?”
林融哪里晓得俩人一念间想了诸多事情,他跑到黛玉右侧的扶椅上歪着身子坐下,一把揪住她的袖子摇摆。“你给我再讲讲?”
黛玉偏过头,指指她被拽住的袖子,揶揄道:“你是想听我的衣袖讲吗?不然你干嘛拽着它不松手。”
“袖子岂会讲话?”林融马上松手。
黛玉抚抚衣袖,端起行者送上来的青瓷茶杯,揭开杯盖,啜饮了几口温热的茶水,轻问:“那我问你,好琴出好音,这话对不?”
“这是自然。古有春雷,九霄环佩,大圣遗音等传世名琴。它们的琴音岂是寻常之物能相提并论。”林融毫不犹豫地回答。
木辰在旁见状,却觉黛玉此问绝不像其表面所言,内中定有深意。於是,他坐正身体,屏气凝神,欲细听她的独到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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