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曾经我以为最伤情的岁月,而现在,竟变成了最快乐的回忆。
最近几日,我发现周围人看我的目光好像变了,多了些赞许的意味。
隔壁桌的大姐把报纸摊开在我的桌面,兴奋道:“左雨澄,你上头版了!”
我困惑地拿起报纸,一眼便看到了报纸上附带的照片。这的确是我,在病房的午后,我握着齐***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可我自己从不记得有这张照片,也不知道这番事情怎么会登上报纸。我甚至连采访都没有接受过,却见报纸上的“我”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感人肺腑的话语。
我沉声思索,这到底是谁做的呢?
想来想去,心中也只有一个人选。可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这到底是恩断义绝的弥补,还是诚心真意的挽回?
说不清此时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无论如何,叶熙阳现在都是在帮我。可我应该谅解他吗?这份错误,原本就是他酿成的啊。如今,我是该庆幸他终于有所觉悟,还是该讽刺他行动得太晚?
下了班,我照例赶去医院,齐泽轩已经守在奶奶身边,一双眼通红。
我心中泛起了不详的预感:“怎么了?”
齐泽轩把我拉到病房门口,咬了咬发颤的下唇,极尽克制地开口:“奶奶下午又做了一次紧急手术,医生说,如果再复发一次,可能……”
话语艰难哽咽,再难以向前迈进一步,而齐泽轩的眼眶里已充盈着泪渍。我懵在原地,脑袋里全是嗡嗡的闷响。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不久前,齐奶奶还生龙活虎在我面前,还给我织了一条温暖的围巾,为什么转眼之间,就已抵不过生命的侵蚀?
我和齐泽轩日日夜夜守着齐奶奶,生怕她再次发病时来不及救治。夜里,我索性就住在病房,不再回到品泽轩的住所。
守着守着,几天以后,齐奶奶终于醒来,虚弱的喘息声仿佛一吹就破,浸满了垂暮的雨水。
齐泽轩急忙扑到奶奶**边,温柔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孙儿在这里。”
齐奶奶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慈爱的笑容,那双眼明亮得异常,像是汇聚了所有生命的光。
齐奶奶微微偏了偏头,看往我的方向。我连忙近前,轻声唤她:“奶奶……”
她用微不可察的力气拍了拍我的手背,似乎满含着期待与交托,看着我和齐泽轩,终是绽放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泽轩……”最后一声,她用尽所有力气叫出了他的名,眼睑也随之缓缓阖上。
“奶奶!奶奶!”齐泽轩惊恐地大叫,满含着钻心的悲鸣,我立马出去唤上医生,急急忙忙返回病房。
“奶奶!你现在不能睡啊,不能睡啊……”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化为一声声抽噎,一阵阵颤抖,从心抽疼到指尖。
医生查看了齐***状况,再看了看病**边的仪器,叹息着摇头:“安排后事吧。”
抽噎转瞬爆发,转为哀恸绝心的一声嘶嚎,从深夜更深处漫溯,疼痛无边。
☆、103 可否陪伴我
齐***葬礼,在她的故乡举行。更新最快最稳定
一个小小的山村,草在青,树在绿,云朵在游离,泥土在松软,助葬的人把棺材放在柩车上,就这样出发了。齐***旧识、远房亲戚、还有品泽轩的众人,一个个全都来了。沿着河岸,湍急的流水声哗哗响个不停,却敌不过一阵高过一阵的啼哭声。模模糊糊的话音,缠**绵的哀悼,断断续续的语句,每个人都在赞扬着齐***品德,每个人都同她有诉不完的前尘往事。
我走在齐泽轩和一群远房亲戚的身后,眼泪一粒粒沉默地往下掉。我也很想大声地嘶哑出来,却发不出声,像是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上,禁不住快要窒息。
哀乐奏了起来,低音喇叭、长喇叭、号角、低音笛一齐奏鸣,雄伟而悲怆,乐器在薄暮的光线中闪闪发亮,却象征着一场生命的吞没。
齐奶奶,你依然是我所有困境中的那一抹温暖,永永远远都不敢忘。
尘归尘,土归土,树叶稀稀落落地飘下,像是欲止不能的泪。凋零的岁月,凋谢的情怀,都随着这一抷黄土,埋葬于苍山洱海之中。
葬礼进行了一整天,夜幕时分,人潮散去,我和齐泽轩这才发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默默地立在场地的后方。
见周围人都走光了,夏小品这才走过来,朝齐泽轩微微躬身:“对不起,我就是想过来……和齐奶奶道个别。”
我本以为那天在医院,夏小品嘤嘤哭着跑开,从此便不会再多纠缠。可没想到,她一直都在背后默默关注着齐泽轩的动态。葬礼上也是不吵不闹,直到结束才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并没有再追着齐泽轩讨要原谅。她似乎终于成熟了些,懂事了些。
只是这次,夏小品追来了,却全然不见叶熙阳的踪影。看来,那份报纸上的赞誉,不过是他最后对我的一点弥补而已了。
齐泽轩的心情正是沉痛,也不为难她,默默地颔首示意。今天一整天,他一直克制隐忍,在滔天巨浪般的啼哭中,他这个最该哭的人却一直神色肃穆,好像生怕打扰了***安宁。
没有太多话语,夏小品跪在齐***墓前,只一直不停地磕着头,结束之后,也依然垂着眼眸,不见从前的疯癫跋扈。更新最快最稳定是什么让她突然变成了这样?难道经历了痛苦的失去,已让她明白了情中的道理?
夜色微浓,一切都保持安静,一切都涨势凶猛。回到村中的旅店,我早早爬上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或许是乡野的气味太过浓郁,或许是深刻的悼念太过强烈,我突然觉得黑暗难耐,直直地坐起身,点亮了屋内的灯。
灯亮了没过多久,就听到规律的三声叩响,我已对齐泽轩的敲门节奏熟记于心,毫不防备地打开了门。
“雨澄,见你房间灯还亮着,想进来同你说说话。”
这种境况,他心底必定万分难受。我理解地点点头,柔声道:“进来吧。”
视线相对,他神思恍惚,我也不知从何起头。
安慰总是捉襟见肘,我害怕自己一旦安慰,更会激起他伤感的情绪,继而更加无法收拾。可若是另起话题,又显得太过忽视他的感受,难免使得强颜欢笑。
斟酌再斟酌,我的话还未出口,身体已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搂过,落入齐泽轩的怀抱之中。
他抱着我,紧紧的,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生命里。骨骼的颤栗如此剧痛,他攥紧深刻的悲伤,终于在这温热的怀抱中,放开了压抑。
“雨澄……”他哭出了声,毫不掩饰地将最深处的脆弱剥离在我面前,“我已经失去了奶奶,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有你了。雨澄,陪在我身边。”
他的悲痛感染了我,反手也抱住他,轻轻拍着他背。嶙峋的背脊镌刻了疲惫和哀伤,扎得我心中一寸寸刺疼,不禁柔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陪着你。”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缓缓放开我,双手扶住我的肩,凝视着我的眼睛,前所未有认真的神情:“雨澄,不是这样的陪伴,我希望你,今后的岁月能够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愣怔在原地,手足无措。悲伤让人神形憔悴,也同样可以让人拥有义无反顾的勇气。可我能如何回答呢?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我甚至从未思考过。
瞧见我的沉默,齐泽轩收回了凝视的目光,垂眸低语:“对不起,我只是感到有些害怕,让你为难了。可我还是想说,早在狱中见到你,我就动了几分心思。你和我演的是出戏,可我已经戏假情真、难以割舍。我本想一直遏制着,可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怕再不说,你也从我身边偷偷溜走……”
才刚刚失去至亲的人,他的情绪,我理解。其实,和齐泽轩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过去都过去,人总要看向未来。在我二十好几的年华里,总共爱过两个人,一个是许望舒,一个是叶熙阳,和望舒尚且还是朋友,和叶熙阳,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可我从未思考过自己对齐泽轩的感情,此时又能给他什么许诺呢?我曾经在对叶熙阳无意的时候轻率地答应过他,间接导致了如今的恶果,绝不可以再次重蹈覆辙。更何况,齐泽轩刚刚失去至亲,我不能出尔反尔地在他心上再扎上一刀。
我说:“让我想想,来日方长。”
闻言,齐泽轩再一次紧紧抱住我:“你没有直接拒绝我,就好。”
寒冷的夜风中,拥抱是厚实的暖裘毡铺,是无法抗拒的温柔火焰,是另一种路途的光明指引。
遗忘与回忆,我该何去何从?
从乡村回城市,要沿着河岸走一段路才能乘车。一大群参加葬礼的人同行,让原本凄清的山村小道显得有些拥挤局促。齐泽轩靠着河岸行走,我走在他的身边。回头看了看,发现夏小品默默跟在我们身后的不远处。
齐泽轩环顾了乡村的秀丽山水,悲伤叹道:“奶奶从前曾说一定要把她葬在故乡,可这样一来,我今后来看她的机会也少了。”
我沉默了一阵,不忍见他的心酸,又想起齐奶奶对我的种种关怀,轻声接道:“以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陪你一起来看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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