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作声,含笑看我。
我睁大眼睛:“真是你开的?”
他微微点了点头,我这才认真研究起这饭店来,吐出一句差点噎住他的话:“好端端的,干嘛取个这样的名字,让我觉得自己这一趟像是来品尝你的肉。”
这一句说出,方才有些压抑的气氛也松懈开来。他不介意地笑笑,领着我进入饭庄内部。入口处是怪石林立的假山,假山背后是一处木质的舞台,用一块块巨大的竹编刻着《春江花月夜》的诗词。园子中心是露天餐厅,后有两层古朴的竹楼,挂起喜气的红灯笼,渲染得整个饭庄温情脉脉。
他领着我走过几道树木弯成的拱门,又是一派新的景象。在这饭庄之中,竟还有一片小小的荷塘,环山衔水,清香盈袖。荷塘之边上停有一条小木船,不能移动,却也建得十分精致。齐泽轩替我掀开木船的门帘,见里面有一方板桌,可供四五好友共饮小酌。
他的绅士行为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并不和他客气,环视着周围,说道:“这饭庄建起来,可要花不少气力吧。我之前去你家看齐奶奶,已经觉得那装修足够古朴精致,到了这儿,才发现那并不算什么。”
他亲手替我酌上茶水:“我自作主张地点了几个菜,今天抱着我奶奶交托的任务,就是要让你吃得开心玩得开心,有什么烦忧事统统洗掉。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有什么憋不住想说的,我都洗耳恭听。”
☆、081 熙阳的苦楚
我垂眸叹笑:“我哪能有什么烦忧的事,每天除了工作吃饭睡觉,还能有什么。”
他轻轻一笑,似是了然于胸,说道:“没有烦心事就好,我奶奶可惦记着你呢,生怕你受一点委屈。”
闻言,我的鼻子一酸,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替我谢谢奶奶。”
小船的门帘遮住了室外的光,只余下船内一盏幽幽的昏黄。那灯盏印在齐泽轩的眼里,仿佛也印出了我坎坷的心事。或许是茶香太潋滟,又或许是齐泽轩的目光太过诚挚和坦然,我忽然就想要将与熙阳的这番曲曲折折诉与他听,他令我感到信任和安心。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隔着监狱的铁栏杆,我对齐泽轩就藏不住心事。我同他没有什么交集,更没有什么顾忌,不怕他生气,也不怕他嘲笑,憋难受了,说出来又如何呢?
我暗暗说服自己不要羞赧,只当是缓一缓心事,但话一出口,还是换成了第三人称:“你说,要是一个人,你觉得他很喜欢你,完全不像是装的,可是后来却发现他一直在欺骗你,你怎么办?”
我并没有说这事关系到我自己,但齐泽轩必定是听出来了。他依然笑得温和,没有戳破我指代不明的人称,却已在潜移默化中直接把我套了进去:“他欺骗你的事情,是感情吗?”
我一时失神,并没有注意到他人称的转换:“这有什么区别吗?无论欺骗的是不是感情本身,只要感情里有了欺骗,都说明欠缺真心实意。”
“这可不一样。”他神色淡定,娓娓道来,“如果欺骗的是感情本身,那就说明动机不纯,心意不真,不要也罢;但也有的欺骗,是为了维护感情,这种情况,就需要再斟酌斟酌。”
我皱着眉头思索一番:“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哪种情况,我已经分辨不清,也想不通,脑袋里一片乱麻。”
他把茶杯稳稳地放到桌上,一双眼沉静而有力量,顷刻令人放松下来。他说:“那事情的前因后果是怎样的,你总记得起来吧?不必掺杂任何感情,只叙事,我这个局外人来帮你提点意见。”
我没有任何防备,在他的循循善诱下,从施春洋到井队开始说起,草草带过树林里发生的事,说道他和施父的交涉、我们如何从井队回到城市、月月打断了他的腿、他父母对我的态度……一直说道昨天我们在医院门口看到施春洋父女两人,真相大白。
我说了整整一个时辰,从始至终,齐泽轩都没有打断我,只偶尔在困惑处提出一两点问题,也不知在思索什么。饭菜早已凉了,我也终于说完了,齐泽轩仍沉吟着。
“泽轩?”我试探地问了问。
“嗯,我在想。”他端起桌上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你已经看明白了他的欺骗和隐瞒,那我接下来就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为他辩护一下。”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郑重地点点头:“你说,我听着。”
齐泽轩的眉间淡如暮霭,却又成竹在胸:“第一,叶煕阳打断施春洋腿骨的时间,是在为他开脱之前吧?”
我不假思索:“是。”
“这就对了,施月月为什么要打断熙阳的腿呢?你只看到了这冤冤相报的关系,却忽略了他是为你对施春洋动了手。如果他当真只是为了帮施春洋开脱而接近你,又怎么可能先打断施春洋的腿?”
我咬着唇思索着:“是有些道理。”又觉得不能凭这点为他轻易开脱,“可那是他情急之中的举动,之后的事,实在做得太让人心寒。”
他温和一笑:“好,那我们再说第二点,你想要回城,他是不是二话不说马上就跟你回来了?调离的程序不可能那么简单,他中间肯定默默做了很多工作,还提前租好了房子。这心意,你总不能忽略吧。”
我垂头,嘟囔着:“或许他本就想回城也说不准呢。更何况,那房子也不是他找的,只是施月月那时喜欢他,为他献殷勤罢了。”
闻言,他只是淡淡一笑,招呼船外穿着青花瓷旗袍的服务员进屋,换了一壶新茶,为我细心倒上。
“第三点,我就要问问你了,你觉得他做这些事情,是出于本心吗?”
我一愣,昨晚熙阳再三强调他不是出于本心,那时我说什么也不信,此刻却有些犹疑:“我不知道。”
齐泽轩似是早就猜到我的回答,坦然地说出他的猜想:“我觉得不是出于本心。”
我不服气:“你又不是他,怎知他心中所想?”
“你刚才说他多次和父母争执,而且曾经在争执中隐隐约约提到这事,可见他本身是不赞成这样做的。你想想,如果他当时不帮施春洋隐瞒,他父母会怎么办?”
我端着手,仍然倔强:“我怎么知道?”
面对我的怨气,齐泽轩反而笑得愈加亲和:“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但我认为他们不会袖手旁观,如果那样,后果说不定会更加严重。再且,叶煕阳夹在你和父母中间,他能怎么办呢?一方面要顾忌你的感受,另一方面又不能忤逆父母,只能选择瞒着你了。”
“这话我不同意。”我心中着急,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如果真是父母强迫,那他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闻言,齐泽轩只是耐心询问:“他本来可以直接告诉你,可他如果真的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停顿了两秒,这才答道:“他那时与我就有一些交情,左右施春洋没真正对我造成伤害,如果他说实话,我也愿意忍气吞声。”
齐泽轩摇了摇头:“雨澄,你或许会选择忍气吞声,但同时心也寒了,也不可能再接受他。从他的言行中,我感觉他十分害怕失去你,才会有这样的隐瞒。”
我的心中已有动摇,又默默将昨夜的话语回溯了一遍,闷哼一声:“这么说,他欺我骗我,反倒是爱我的表现了?”
“爱一个人应该有什么表现,我不敢说,但你自己肯定能够感觉得出来。你的行为可以欺骗,但心是不会欺骗的,他到底对你好不好,感情几何,平常琐事都看得出,就不用我在这里跟你剖析了。”
我的心一软,回想起叶煕阳在每个艰难时刻陪我的点点滴滴,心中的怨怼也削减了几分。面上看不出表情,一时间也想不出应对的话语,只说出一句:“泽轩,你倒是很有经验,说得像个世外高人。”
他闻言蹙了蹙眉头:“不是经验,是理解。我上次就同你说过的,我虽然不了解他,但我站在他的角度,也能理解一点。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苦楚和隐忍,你有,望舒有,叶煕阳为什么就不能有呢?”
叶熙阳会有怎样的苦楚呢?这竟是我从未想过的问题。
当初望舒只用四天就和周娅楠在一起时,我说什么也不信,总觉得他事出有因;后来他入狱以后对我百般拒绝,我便在心里为他找了万种缘由。但如今我面对叶煕阳的欺瞒,竟然从未去考虑,他是否处于两难,又是否出于本心?
齐泽轩为我空空的杯盏又注入一杯茶水,翠峰绿玉发着嫩叶,在杯中沉浮辗转。他说:“其实,他到底爱不爱你,你自己已经做了回答。”
我的心中正是纠结,听了他这话,更加困惑,却只是垂头沉默不言。
他耐心解释道:“你心里难受,却依然对他话语狠戾、刻薄刁钻,为了什么呢?因为你知道他喜欢你,唯有当你确信这一点时,你拥才有肆无忌惮伤害他的资本。因为你知道,你的冷言冷语对他是最有用的打击。如果他全然没把你放在心上,你撂下的话再狠,也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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