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陈氏僵住,脸色无可抑制的难看起来。
要说相府横遭变故,她起初便觉得事有蹊跷,花锦鸿素来心机深沉,他的秘密隐藏了近二十年都没有人发现,那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才突然遭人揭发。而且,当日二皇子带人前去的速度太过迅速,让众人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甚至连花锦鸿都未能察觉丝毫。
她知道,能将花锦鸿这只老狐狸神不知鬼不觉的击败掉,那必然是要比花锦鸿还更为强势的人。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会是花朝。
陈氏心绪大乱,尽管花朝现在就站在她面前,且毫不掩饰地大方承认,但她还是无法想象从前那个卑微得堪似蝼蚁的人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花朵儿原本还有些懵懵的,因为花阴的突然出现对她的冲击力实在不了,而现在听着陈氏与她的对话,这才后知后觉的将事情明白过来。
她愣了好一会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忽然间,她似想起什么,瞪大眼睛盯着花阴,口齿笨拙地问道:“你、你是回来找我们报仇的?”
花阴冷眼瞧着她瞠目结舌、有些变形的俏脸,也不否认,径自嗤道:“你也不算太蠢!”她转而看向陈氏,面含讥讽:“二夫人应当还记得自己所说过的话吧,现在该知道我有有几斤几两重了!?”
花阴始终还记得那夜夜探花相府在院落房顶听到陈氏与花朵儿的谈话,尤其是陈氏说那番话时不可一世的语气,可现在呢……
俗话说得好,话别说得太早,不然就该要闪了舌头!
陈氏闻言蓦地怔住,明白了花阴所说的意思后,她一阵惊愕,眼角微颤。“你怎么会知道……”她喃喃自语着,犹自惊呼:“难道你早在相府里安插了人?”
当夜她与朵儿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叙话,院落内外都是经由她自己调教过的下人,不可能将她们所说的内容传出去。
那么,花朝是如何知道的呢?
陈氏陡然间无法反应,此际饶是精明如她,也仍是不免琢磨不透。
应该说,花朝今日给她带来的意外实在太多了。先是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再是告诉他们相府的变故与她有关,现在连她们母女俩所谈的私密话她竟然都知道了……
她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陈氏眯起眼一边仔仔细细打量花阴,一边揣测着她那表象下掩藏着怎样的真相,然而,就在对视到花阴那双冷得让人打从骨子里发寒的眼睛时,她突然惊醒过来。
“你不是花朝,花朝不会是这个样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先前她第一眼看到花阴出现时,就感觉到她身上有些古怪,但那会儿正处在她所带来的震惊中,便没有细想。而今看着眼前这个满身凌厉且深藏不露的人,哪还有曾经那半点怯弱的样子?
一个人即使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内完全变得像另外一个人。
她敢肯定,面前的人一定不是花朝。
可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这个样子?”花阴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徐缓的开口,“那二夫人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子呢?是像从前那般对你们摇尾乞怜么?还是乖乖的任由你们欺凌打骂?再或者跪在地上哀哀求饶?”
陈氏顿时被她的言语噎住了。
此时此刻,从花阴那冷漠的神情上感受不到半分属于常人的情绪温度,一双冰寒的眼睛充满了冷厉。天牢里微弱的光正照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戾气。
花朵儿在一侧暗暗看得心惊,像是本能地激起了恐惧感一般,戒备地将身子往陈氏身后移了移,硬着头皮问道:“你现在想怎么样?”
她一直担心花朝会回来向他们报仇,到现在还真是被她说中了。花朝的手段不仅够狠,还可谓是雷厉风行。都说冤有头债有主,花朝即使想要报复,也该找她们母女两个罪魁祸首才是,可现在竟然连她爹都没放过,甚至整个相府都牵连其中。
如果她们身份未变,或许还可以和花朝斗一斗,但现在……
她们如今的处境就如同待宰的羔羊,真的堪称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担心我会杀了你们么?”花阴眸光一睨,继而又是一阵嗤笑:“怎么会呢,都说‘死’是对人最仁慈的,那我又怎么可能对你们大发善心?”
像她们这样的人,就该要生不如死才是啊!
花朵儿闻言一惊,心里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在花阴的注视下不自觉又将脖子瑟缩了几分。
花阴一挥手,两个影子倏然弹落在的她身后,随即便见他们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扔到陈氏与花朵儿跟前。
陈氏和花朵儿不由自主地低头往地上一瞧,霎时间惊得面如土色。只见那扔在她们的脚下东西竟是两具人体,而且还有着和她们长得一样的脸。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花朵儿有点不由自主地结巴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花朝刚刚说了不会杀她们的,那她到底想怎样?
“看到了么?地上的这两人跟你们一模一样,他们会取代你们,也会代替你们去死。而你们,”花阴冷声回道,勾起的唇角有些说不出的诡谲味道:“将会被我送去一个全新的地方,一个你们这辈子都无法逃出生天的地方。从此享受着你们该受的折磨和煎熬,想生不能,想死也不能,直至你们到自然老死的那一天为止!”
那里就是人间地狱!
花朵儿目光骇然的望着花阴,虽然早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可是,听着她面带微笑地将如此可怖而心惊胆战的话道出口,令她不由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心底浮起了一丝明显的惊惧。
陈氏听了亦是不免心里发慌,强自镇定地稳住情绪,她阴沉着脸道:“你已经把我们害成这样了,还想怎么样?别忘了,老爷和朵儿始终是你的亲人,何况现在相府都已经垮了,我们也被打入了天牢,你就算要报仇,也已经足够了。”
她真是后悔,若是知道花朝这个小贱人会回来祸害她们,她一定早早就把她掐死去!
“亲人?!”花阴觉得这一定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跟她讲亲情?花锦鸿与花朵儿又何曾真的将她当亲人看待?!
她勾唇冷笑,话语掷地有声:“这样的亲人,我可没有那个福气!从前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好’,我没齿难忘,如今我自当要加倍回报!”
花朵儿看着她眼眸中尽是寒光,吓得忙出声求道:“还请六妹手下留情!以前的事情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亏欠六妹良多,不敢妄求六妹饶恕,只是盼着六妹能看在我们昔日是姐妹的份上,手下稍作留情啊!”
该死的小贱人!花朵儿在心里暗骂一遍,让她出言求和自然是十分不甘。
说到底,她其实就是怕死而已!
花阴忽然低眉浅笑出声,眼神里的笑意却是尽数掩去,只余寒意刺骨,淡淡地说道:“曾经,当她跪地乞求着你们赏口饭吃的时候,你有顾虑到姐妹之情吗?有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
最终换来的结果只是被他们用脚狠狠地踩在泥地里,卑微得永远抬不起头来。
“你们没得选择。”她极慢地说道。
这话一出,花朵儿顿时面色一白,有些嗫嚅起来,几乎是语带哀求:“我知道自己错了,六妹你先放过我们一回吧?只要你放过我们,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已经晚了。”花阴面无表情的道:“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就用你们的余生为从前所造下的孽,赎罪吧!”话语坚定得丝毫不容置疑。
见她仍旧不为所动,陈氏与花朵儿都已经意识到花阴的决绝,或许她们前一刻还心存侥幸的觉得只要打着亲情牌,花阴说不定就可以放她们一马。
可这一刻,她们真的开始怕了。
花朵儿却仍旧强抑着心底的颤抖,瑟瑟地跪在地上乞求着。比起在花阴那里备受折磨,她情愿呆在这天牢里面等着她爹来救自己。
花阴直接无视她们由内而外的惧怕,任凭花朵儿再如何求饶,始终无动于衷。她手一抬,淡淡言道:“带走罢。”
影卫听罢,便要上前提人。
陈氏与花朵儿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彻骨的惧意,脸色显得更加惨白,见挣扎无用,也挣脱不开,便立刻亏哭狼嚎地嚎骂起来,诅咒花阴为报私仇不顾情义不得好死云云!
花阴听了冷笑一声,只是拂了拂衣袖负手立着,唇边微微勾起的弧度,却衬出面色愈加冷厉。
这些话有不少人都对她说过,可她如今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就算是上帝,也不可能时时公平,不然,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待到走出天牢,耀黑的夜幕月已升中天,淡淡的光华笼罩大地。
花阴的步子略做一顿,她的眼神似穿过黑幕看到了什么,低低喃道:“我已帮你报仇,灵魂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