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这才看到他拿着火把的那只右手有些血迹,而左手握着一块怀表,金属链子绕过他的指尖静静垂着,表盖上一颗璀璨的蓝宝石极为醒目。
“昌乐蓝宝石,在被地质勘探人员发现前,是被山村里的老人拴在烟荷包上用来打火点烟的。没想到今天它还能恢复原本的作用。”他跟我低声解释。
“没有打火机?”微微的讶异过后我又懊恼自己多余的好奇。
轻微摇曳的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我不抽烟。”
不知为何这平白无奇的话里竟让我产生了另有隐情的错觉。
“以前法国的贵族有修建密道以备不时之需的习惯。或者是为暗度陈仓,或者是为逃离迫害。”席郗辰望了眼前而堵死了通道的那堆碎石,“既然是密道,这边走不通,另一头肯定有出口。这座城堡不大,地道也不会修太长。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出去。”
眼前的男人,擅长隐忍,既冷漠又工于心计,话总是说一半咽一半,让人摸不清他真实的意图,如此直白的阐述倒是头一次。我促狭道:“席先生还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席郗辰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走吧。”说完举着火把走到我前面向黑暗中走去。
第六章 对你,我从不反悔
我跟在他身后一米左右走着,他右手的血好像一直未止住,我告诉自己别去多管闲事——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我又想到我的手机放在外面的包里,那么他的呢?
“你手机有带在身上吗?”
“没带。”
他这种大忙人竟然出门不带手机? !
“今夭我不想被别人打扰。”
我冷笑,心想:我也是。然后又听到他说:“这地道如果有岔路,我们会浪费一点时间。”又是一句解释,有种安抚的味道。
我现在确实又渴又后怕,筋疲力尽。
“不用担心。”
“如果最终发现所有出口都被堵住了呢,也有这种倒霉的可能的,不是吗?”毕竟连“塌方”这种事都能遇上。
那道修长的背影停下,转身与我对视,火光在他的眼中闪烁不定,“我会让你出去。”
“你有几成把握?”
“我会让你出去。”他重复道,平淡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淡郁。
我笑道:“的确,我必须出去。我想席先生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不怕死,但是现在我不想死,不想同他死在这里。
席郗辰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走吧。”
火光随着他的行走晃动着,我停了一下跟上去,大概又走了十来米,水滴声大了些,苔鲜类植物也明显增多。
“地面很滑,小心一点。”
还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我没有搭腔,因为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不行,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扶看墙走,希望能节省一些力气,在找到出口前不至于在他面前倒下。
“还好吗?”近在咫尺的声音让我心惊地抬头,然后反射性地挥开要扶我的手。
“不要碰我,席郗辰!”我的情绪已经压抑到极限,因为这种环境,因为眼前这人!
刹那间周围一切归于死寂,他看着我,神情冷峻,慢慢地眼中浮上来一层沉痛,然后他猛地将我拉进怀里,那力道有种不顾一切的放纵。我惊觉后挣扎,却换来他更紧窒的相拥,我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吹在我的耳垂,这让我难以忍受!我听到他暗哑地说:“你信不信,就现在,在这里,我不管对你做什么,出去后,没人可以把我怎么样?”
“你这疯子,你放开我! ' ,这样的席郗辰我未曾见过,让人心惊!
“就算是疯子,我也是为你疯,简安桀,安桀……”他的声音逐渐柔了起来,“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才能不再恨我,不再排斥我?”
他松开了我,但眼睛依然紧锁着我。这样的话、这样谦卑的语调、这样坦诚的眼光,我心口某一处好像被人抽动了一下,刺心之悸。我压下心底所有的慌乱直视他,原以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结果却仍被他挑起心绪!
“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办?”他抬手伸向我的脸,带着平和的恳求。
脸上的冰冷触感让我惊醒,我打开他的手,“我说过不要碰我!” “为什么我会允许自己来找你?你一向对我赶尽杀绝。”他看着我,眼中充满哀伤,“安桀,你对我不公平,你一开始就将我彻底否决,我做什么都像在做无用功。可明知道得不到丝毫回应,我还是无法放手,真是像足了傻子。”
我压下满腔气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那么聪明……”他苦笑出来,“你知道怎么把我弄得痛不欲生,怎么把我推向深渊。”
“你胡说什么?”这样的反驳连自己听着都觉得无力。
“即使是死罪也应该有期限的是不是?那么,我可不可以选择提早服刑?”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对于这种完全不能把握的状况我开始有点手足无措,冥冥中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我不是胡说,我只是……”火把掉在了地上,火光暗了暗,随后我被他抵在了后方的石壁上。因为他一只手放在我腰后,我的后背并没有感到很疼,但也逃脱不了,而他眼中的悍然不顾更是让我的心不由一凛。我想起那天的强吻,以为他又要……“席郗辰,不要逼我恨你!” “你已经恨了不是吗?”他在笑,但又带着一种悲情的决绝,然后我感觉到自己的手里被塞入了一样冰冷钢制的东西,在我意识到是什么时,他已抓住我的手猛然刺向他的胸口!
瞬间,鲜血染红了他那件白色衬衣,晕出一朵诡异的艳红色牡丹。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是疯了吗?手上湿热的感觉让我不得不承滩一切并不是幻觉!
我死命地推开他,席郝辰踉跄地退后了两步,颓然地靠在了后面的墙上,即使相隔一段距离我依然能清晰地闻到那股血腥味。
“你真是疯子!你真是疯子!”
沽血的军刀滑落,我转身向密道深处跑去。他凭什么这么做?荒谬至极,荒谬至极!
地道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我拖着沉重的双腿拼命地向前奔跑,耳边的风强劲得就好比此刻自己彻底慌乱的心。直到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膝盖重重地磕在石道上我才停止。火辣麻楚的感觉传来,竟让我觉得好受——席郗辰,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乱了,全都乱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当我看到他靠着墙坐在地上,眼睛闭着,心下一惊,跑过去抓住他的肩膀,“席郗辰!”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说要带我出去吗?现在是什么意思?反悔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开口是未曾有过的温柔,“我会带你出去。”他伸出来沾血的手抚上我的脸,“安桀……”掉在地上的火把只剩下奄奄的一息,那一缕火光摇曳了下终于熄灭,“对你,我从不反悔。”
这样的亲近在没有丝毫光亮的黑暗中更加让我不知所措。
“如果早知道这样能换得你停下来听我说会儿话,我会早点这么做。”他气息微弱。
“你真的是……疯子。”
“对不起,吓到你了。”他的声音带着歉然,“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淡嘲道:“你席郗辰那么能干,怎会有事能难倒你?”
“对你我一直都是束手无策的。”温和的声音有些许不自然,然后他将头抵在了我肩上,“我们确实要快点出去才行,否则我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我咬牙切齿道:“我来这种破旧的地方逛是傻,你自残更蠢。”说着我扶着他吃力地站起来,“现在怎么办?火把都灭了,怎么走?”
“那把也烧得差不多了,这附近的墙上应该还有,我找找。”
“你的伤……”我有点无措地制止他,“我来找,你站着别动。” 我听到黑暗中他轻笑了一下,“我不动。”
我反身去摸墙壁,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一把,但黑暗中我又不知道席郗辰在哪儿了,可又实在叫不出口,只好伸着手像盲人走路一样摸过去,没一会儿我的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五指交缠,他问:“找到了?”
“嗯。”我抽出手,把火把交给他,他用蓝宝石在墙上摩擦再次点着了火。
再度亮起的空间里,我看到他脸色苍白,“你......”
“我没事”他掩嘴咳了一阵,费力道,“这密道现在看来应该没有岔路,我们走到头就行了,再坚持一下,应该马上就能到出口了......安桀?”
我们被困应该还不久,我却好像挨了三天三夜无食无水的日子,我咬了咬下唇,一阵阵昏眩席卷而来,终究体力不支地陷入黑暗
鼻息间闻到一种清香,那是一种淡淡的薄荷味道。
我感到有暖和与干爽的东西包围着我,醒来入眼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窗外是蓝天白云。
我睁开眼呻吟着坐起来,覆盖在我身上的西装外套随着我的起身而掉落,膝盖上之前摔伤处包着一块格子方巾。没有天空,没有天花板,映入眼帘的还是那斑驳的甬道和不明不暗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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