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咕噜还陪着她。一旦失败,葬送的就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性命。
“冬冬。”咕噜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的伸向她的已经长大许多,已经完全能包住她手掌的爪子。
麦冬抬头看它,看到自己不安且怯懦的身影倒映在它的眼睛。
它的眼睛非常漂亮,清亮纯粹地好像品质最好的黑水晶,这双漂亮的眼睛会朝着她笑,会朝着她撒娇,会在她不安的时候给予她安定的力量。
就好像现在。
她深呼了一口气,握住它伸过来的爪子,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咕噜,我带你回家。”
早已清楚“家”是什么意思,明白麦冬口中的家是指另外一个世界,咕噜却仍然点点头,“嗯,回家!”
冬冬在的地方,就是它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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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地方,不亲历就完全无法领会其中的奇妙,譬如海底。
吞下避水珠后,麦冬的身遭便张起了一个无形的结界。结界就像一个过滤网,将海水和水中生物都屏蔽在外,却不会阻挡咕噜,也不会阻挡氧气的进入,虽然海水中氧气稀薄,但也足够麦冬呼吸了。
待在结界里就像待在一个透明的潜水艇里,麦冬睁大眼睛,透过那看不见的结界打量着海面下的世界。
但是,因为身在其中,麦冬完全看不到海水的颜色,也看不到海中其他生物。因为随着深度不断下降,阳光已经很难抵达。附近一片漆黑,若不是常常有会发光的海中生物从身边游过,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变成了瞎子。
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紧紧握住咕噜的爪子,让它带着自己不断向更深处潜去。
深度越来越深,越来越深,从一千米到两千米、三千米、四千米……直到麦冬眼前一亮,看到大片的细沙,大片的礁石,无数栖息在礁石上的海底生物随着水流轻轻摇动,无数发光的海葵一样的东西还有其他各种发光生物照亮了整片海底,这时,深度差不多已经到了接近一万米。
即便是在现代,如果不借助探测装备,人类也无法窥探到这样深度的海域,强大的水压足以将人体挤成纸片儿。
避水珠不仅将除了咕噜和氧气以外的其他东西都排斥在外,还完美地解决了水压问题,麦冬在结界里面完全感觉不到水压。
但是,随着水压的增强,避水珠的时效也在迅速下降,一百米以内深度时,一颗珠子能支撑两个小时,但到了这万米深度的海底,一颗珠子只能维持约四十分钟的时间。
时间快到时,水压会逐渐增强,这时候就要再次服下一颗避水珠,不然如果晚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计划三十多颗珠子能支撑六十多个小时,现在却只有不到三十个小时的时间了,从海面下潜到海底已经用去了三颗,现在的避水珠让麦冬在水下待二十多个小时。
不过还好,下潜过程非常顺利,麦冬原本担心的海兽居然一头也没有出现,甚至连头鲨鱼也没见到,除了要小心无处不在的暗流和险礁,再没有其他危险。
看起来是好事,但麦冬心里却总有一丝不安。
太顺利了,顺利地近乎诡异。
明明在海面时还不时有海兽破冰袭击,没道理他们都到了海中,也就是到了海兽自己的地盘,却被放过一马。
简直就像饿狼放弃去吃闯进自己窝里的兔子一样,反常地让人心惊。
因为这些反常,即便视线受阻,麦冬也一直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丝毫不敢大意。结界接触到海底沙滩后,四周变得明亮如陆地上,麦冬更加小心翼翼了,看到稍大块的珊瑚礁就怀疑会不会有海兽藏在后面。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海底平静美丽,各种麦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生物悠闲地活动着,她和咕噜徜徉在其中,就好像在海洋馆参观,隔着玻璃看那些鱼虾游动,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
可麦冬不能不担心。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的平静表象很可能是为了迷惑她为做出的假象,危险一定潜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的心绷得紧紧的,握住咕噜的手甚至渗出了汗,完全无暇欣赏美妙的海底世界,随时关注着四周的每一处动静。
一直向前走,类似海葵的发光生物以及其他发光生物突然全部消失,周围重新变得漆黑一片,她只得握紧了咕噜的爪子,尽管什么都看不到,双眼还是睁得大大的。
海水异常安静,似乎连水流的声音也消失了,麦冬完全感觉不到身边除了咕噜外还有其他活物的气息。
直到走到一个高高的海底山丘前,视线中出现了一点光亮,可以勉强看清周围事物的轮廓。突然感觉手上一顿,麦冬抬头去看,就看到咕噜停下了脚步。
视线昏暗,她看不到它的表情,却能够感觉到它身影中传来的寂寥气息。
咕噜没有停太久,很快,它握着麦冬的手,转过了那座海底山丘。
视线突然变得清晰,整个海底世界亮如白昼——散发出光亮的,是一座高大赤红色山峰。
龙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
☆、第一百零九章 啦
麦冬听咕噜描述过海底的龙山,也亲眼见过海市蜃楼中的龙山,但这所有的经历都不足以抵消真正看到龙山本体时的震撼。
它就那么静静地立着,利剑一般插在海底,伸向天空,赤红的山体仿佛凝固的岩浆,即便主人早已离去,它却丝毫没有失去应有的光辉,仍是那么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照亮了周围数千米的海域。
它高大,它威严,它俯视众生,它像活物一般昭示着它的存在,没有任何生物胆敢轻视它。
麦冬终于明白为什么咕噜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或许不仅仅是因为龙族与它的紧密联系,更是因为——它是有生命的。
是的,这座山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这是一座有生命的山。
环顾四周,才发现方才一片漆黑时的感觉没有出错:龙山四周,除了她和咕噜,再没有其他生物,连最低等的珊瑚虫都不见一只,仿佛生灵莫入的上帝禁区。
视线再往前移,充斥满眼的是成山的白骨。
这情形甚至比龙山本体更让人震撼,皆因为那白骨实在太多,新骨叠旧骨,底部的已经泛黄腐朽,顶端的还洁白如洗,它们种族不同,形态不同,却同样葬身在了龙山脚下。
看着这如山的白骨,麦冬忽然一愣,想起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
她扭头去看咕噜。
麦冬扭头看它,是因为她突然想起,咕噜跟她讲述那次海底之行的时候,曾经说过:龙山拒绝它的靠近。
就像眼前那些累累的海兽尸骨一样,龙山不仅拒绝了其他生物,也拒绝了咕噜。
按理说,这种情况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龙族是龙山的主人,哪怕龙族已经离去,这一点也不会改变,龙山上残留的强大威压说明了这一点。而咕噜能感应到龙山,也正说明了它与龙山之间的联系,如果龙山连龙族也一并拒绝在外,那么或许咕噜根本不会被吸引着来到这里。
但无论她的推测再怎么合理,现实却是——咕噜无法靠近龙山。
非要靠近的话,或许那成山的海兽尸骨就是前车之鉴。
她一心想着找到龙山就可以找到传送阵,就有希望回家,却忘记了这最重要的一点:她可能根本进不去龙山。
连身为龙族的咕噜都被拒绝,她这个与龙族没什么关系的人类又怎么可能进得去?
可是……进不去龙山,就到不了传送阵,就完全没有了回家的希望。
从知道有回家的希望那天开始,她狂喜过、不安过、不舍过、犹豫过、烦躁过、期待过……她准备了那么那么久,安排好了雪人,做好了失去生命的准备,最后却因为无法进入而被迫放弃?
——怎么能甘心放弃?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有了希望后却又被现实一拳打地粉碎,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如果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过那副穹顶画,她或许就会安安心心地在这里过完这一生,虽然心底总会有遗憾,虽然这遗憾或许直至死亡都无法消除,但因为别无选择,因为只能如此,所以不会不甘,不会心心念念,不会执念到成魔。
但事实是,她发现了那幅画,现在却又发现,她或许根本无法靠近龙山,去测试那回家的可能性。
所以她看向咕噜,像溺水的人紧紧地抓住身边所有能抓到的东西一样,妄图得到拯救。
“……咕噜,”她热切地看着它,眼中的光芒甚至超过了龙山上的璀璨光华,仿佛有两团火焰在其中跳动,“你,能进去么?”
咕噜一向活泼,虽然不算多话,但平时总是喜欢做出一些小动作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但自从感应到龙山的位置,下到海底,它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般。
听到她的声音,咕噜的嘴翕动了两下,但并没有发出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脸上的鳞片太厚,麦冬竟看不出它是什么表情。
“咕噜,咕噜!”她双手抓住它的前臂,声音像是要哭出来,完全不像平时在咕噜面前镇定的样子,反而像是变成了依赖咕噜的小女孩,“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吧,一定有办法的……你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