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他说‘对不起’心一紧。
他清冷的声音透着万分怅然,“城外瘟疫,十人中只活五六,城主不开城门,只道:“此乃天命,无法可想。”宪之无能,让你失望了。”
听他讲到‘十人只活五六’的时候,我心上一抽,忙伸手堵住自己嘴巴才没惊讶出声音,城外七八千人,照他形容,就是死了快一半?想到无忧还在外面,脑袋一沉,转身就往外走。
“皖晴,你要去哪?”
史可法拉住我,“你哪里都不要去。”他朝外招呼一声馨儿,将我交给她,“看好你们家小姐,我再去想办法。”
馨儿过来搀扶我,史可法匆匆出了院门。
我愣愣地坐在枯树下石凳上,眼睛朝院门外瞧着,手足冰凉,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到来了吗?
“三小姐,无忧是大夫,一定会没事的。”
“馨儿......”
我回过神,叫住她,难道她没听说过‘医者不自医’吗?,心口闷闷的,我吩咐她,“让二牛去城门口打听打听。”
“那三小姐你?”
“我坐这里等消息,你块去。”馨儿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我对她扯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她才扭头疾步走出去。
我身子战栗起来,仰起头望向苦死的树枝,泪水顺着眼角一滴滴落下。
......
太阳西斜,凉风嗖嗖挂起来,我身下的凳子冰冷入股。
二牛跟馨儿低着头惴惴地走进来,瞧见我时,面色颇为难,我询问地盯着馨儿,她叹了口气,道:“三小姐,城门出不去,巡逻的士兵早都退回来了,我和二牛哥登上城头,只看见,只看见几只秃鹰和......”她咬咬唇,“和好多破烂不全的尸体。”
皱紧眉,果然如我预料那般发展,期待地看向馨儿,“那无忧呢?你们有没有看见无忧?”
馨儿摇摇头,二牛跟着叹了口气,我心冰凉......
一连又过了几日,史可法没再出现我面前,我几次带着馨儿来到城门口,却是不敢,也不忍登上城门往外面看看,心里焦急得如蚂蚁啃咬,晚上也不能安睡,每每睡着就梦见无忧领着身后的众人嘴角鲜血淋淋,手里捧着撕咬过的肢体,惊出我一身冷汗,再不敢闭眼。
突然想到,我可以回无忧的药谷一趟,把无忧收藏的草药拿出来,城外没有充足的粮食和药物,即使无忧再神医也抵不过天灾。
天不大亮,我就急忙吩咐馨儿和二牛备车,悄悄给史可法留下一张字条,赴了药谷。片刻不敢停留,驱车了一上午才到药谷。此时,我走下马车,再没有上次临别前那般兴致仔细欣赏下这里的美景,嘱咐馨儿二牛到药谷各个房间搜罗草药,越多越好。
我走进无忧房间,屋内少许落了点灰尘,各色物件都整齐摆放,我顾不得多看,忙扑到书架上,抓起上面的瓶瓶罐罐往手中口袋里塞。猛然间瞧见一本厚厚的书,书里夹着个红色的布样东西,悬出一角,我好奇的翻开,脸颊一红,胸脯剧烈起伏,‘这是?这是我的贴身兜兜?他怎么会?他?......’转而想到他现在处境,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定定神,先不管那么多,抓起书一把塞进布袋。
回去的途中,馨儿一直古怪地瞪着我脸看,我哪里晓得我此时的神态完全像个精神不健全的人,时而皱眉抑郁,时而傻傻憨笑出声......
“皖晴......”
车子刚停当在史可法家的院门口,他就迎出来,面色带着责怪与担忧,接过我手中布袋,拧眉凝视我,“下次多带几个小厮出去,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偷偷憋憋嘴,‘哦’了一声。
不是好几天都不在家吗,今天怎么回来了?忽然想到什么,我急切地问,“宪之大哥,城外可有消息了?”
“嗯,我派出一队士兵去清理城外的,的尸体,看见了无忧大夫,他正在给流民诊病,他说,他说把那孩子交给你,让你好好照顾。”
我有些期待地等着,无忧还有什么话交代我,史可法闭了嘴。
我失落地笑了笑,“没事就好,那麻烦宪之大哥,把我拿来的药材送出城去,帮助无忧多救一些流民。”
史可法点头,我心里纳闷,当初我进城时管他要那个孩子,他一句都不肯多讲,如今却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打算放弃自己?
想到他夹在书里的那物件,我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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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瘟疫
更新时间2014-3-10 23:31:22 字数:2108
史可法身后的几个上等士兵,看见他们家将军皱眉、苦脸,有的摇头表示无奈;
有的目光如炬般燎过我;
有的目光刷刷在我和史可法身上探寻。
史可法满是心疼地望着我,再看向我身旁抱着孩子的馨儿和脊背挺得直直的二牛,馨儿平静无波地回视他,一副我们小姐的心思岂是你能懂得,哪凉快哪儿待着去的样子,一向如沐春风的史可法眼里冷了几分。
我眼前不停闪过那个看见我裸体涨红了脸、那只被我咬过一口的温暖手臂、那个可以拥着我和我发脾气自己更火大的漂亮男孩,我仰起头,眼眶微润,此刻坦白,我看见无忧第一眼就喜欢上他,很喜欢很喜欢。
从遇见多铎,被他凌辱起,我就小心包裹起自己的心,因为那些羞辱和自卑让我不敢妄想,此刻那颗火热跳动的心毫无保留的摊开,因那不珍惜自己,妄图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傻瓜......
我目光冷如冰霜,牙光紧咬,杵在门前,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此刻安静得吓人,竟连馨儿怀里的婴儿也识趣地闭了咿咿呀呀的嘴,前方行来一队人,四个小厮勉强担着一顶红绒镶金顶轿子,呲牙咧嘴的轿夫把轿杠从肩膀上卸下来,忙低下头生怕被轿中窥去为难,丢了这份活计。
一身灰色绣牡丹锦袍的臃肿身体从轿中钻出来,硕大的肚子撑得那朵牡丹更加雍容,我身旁一众人静默地看着,我刚想挪动步子朝城主走过去,史可法一下子拉住我手臂,我挣脱不得。
“怎么都在?”那老男人扔着腿边走过来,边寒碜着,“史将军今日怎得闲?莫不是也厌了,放弃了?要老夫说‘无法可想’,你偏不信,若是听老夫的,你那几千但粮食也不能白搭。”
“城主真会开玩笑,人吃了粮食叫白搭,那城主大人吃的呢?”听我如此语气,所有人俱是一愣,史可法悻悻地看向我,眼里略略有些迷惑跟期待。
“老夫吃的岂会白搭!”老男人冷冷嗤笑一声,骄傲地扬起脸,宣誓自己无上的权派。
“城主大人原来不是人!”
“你!”老男人气急,赤红了脸。
馨儿抱着孩子,一脸不屑地走到我身边,“三小姐,咱回屋去吧,这里空气不好。”
说着堵住鼻子,朝城主翻了个白眼。
史可法含笑叹了一声,“皖晴,你安心回去休息,有什么消息我都派人通知你。”
我垂目称是,领着馨儿二牛走进院子。
事实越来越麻烦了,瘟疫已经传到城内,战马和大部分士兵都失去了上战场的能力,城内居民都关起院门,却躲也躲不掉,感染者得不到正确救治,死亡率不断攀升,上街的人寥寥无几。
风里卷着细细的雪花,纷纷落下,人民心中仅剩得一点期盼和念想终于如最后一只稻草压死的骆驼般崩了,此时的大明江山岌岌可危,国库空虚,无法救援百姓,只得眼睁睁灾情愈下......
我黯然叹着气,馨儿和二牛看着我的脸色,走到我近前,馨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三小姐,如何跟那城主计较,得罪了他,怕是以后不会放过咱们的。”
“我就是要逼宪之做决定,或者站在我们这边,争取开城门,或者和城主一路货色,赶我们走。”我双手攥紧冷冷说着。
“皖晴姑娘......我想,我想出城去,帮无忧大夫。”
二牛低低的声音如魔咒般,惊住我。
我深深疑惑地看向他,“二牛哥,你何苦这样?”
如今出城,多半是去送死的,他这是何意?我竟不懂,难道他要放弃为村里人复仇?
二牛眸光中,痛苦一闪即逝,又速度恢复平常的憨直,“少则三日,多则半月,我去去就回。”
说罢,决然转身,快步出了院门口。
......
二牛走后第二天,我终于忍不住登上城楼,向城外望望。
面前是一片荒地,以前我在这里时,人们常常聚集在一起隆起篝火望着城门的方向期盼着它何时打开。如今这里,空荡荡的,原先的草木一颗都不剩,都被彻底掀起,只余光秃秃的土包,一眼望去,不规则地分布在整片荒地上。
我呼吸渐渐凝滞,馨儿拉了拉我的衣袖,苦涩地说,“三小姐,别再看了。”
“怎么啦?为何脸色那么难看?”我回过头,馨儿脸色刷白,我有点担忧地问她,他支支吾吾地指了指前面。
我望到一只蠕动的身影,突然害怕地转过头去,瞬间手足冰凉,身子战栗,用手掩住口,泪水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