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圣通略有怜悯的看了阴丽华一眼。历史上的阴丽华是远在家乡听着自己的丈夫为了身家安危荣华富贵另娶他人。可是如今的阴丽华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丈夫投入别人的怀抱,甚至自己还在其中担任了不可言说的角色。当屋子里头酒醉却意识清醒的刘秀和自以为爬床成功的张雅颠鸾倒凤的时候,站在屋子外头静静听着的阴丽华,会否觉得每一个声音都像是一把刀子戳入内心。
会不会觉得,自己苦苦等待多年,等到十九岁才如愿以偿的婚姻,其实不过是一场可以用来交易的……
旁边萧哲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郭圣通放在膝上的手,轻声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观夫人之神色已经疲乏劳累,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房中休息一晚。明日早起,兴许还须夫人熬着呢!”
阴丽华默默抿了抿嘴,略带哭意的勉强笑道:“给萧将军和郡主两人添麻烦了。我也不知道……我该找谁说话才好,想着自来河北之后,唯与郡主大人相交默契,因此才来打扰的。只是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郭圣通开口说道:“这么晚了,你就留下来吧。”
阴丽华摇头笑道:“不了,还得去侍奉母亲——”
郭圣通略带冷意的说道:“想来老夫人也该知道今日之事。你留在这里,无妨。”
虽然张雅爬床之事,众人未必会知会樊娴都。不过郭圣通以为,以樊娴都的通透聪颖,不会看不出一点端倪来。也不过是为了大计故作不知罢了。毕竟张雅就算嫁给刘秀为妾,也要奉樊娴都为婆婆。甚至为了得到刘秀的喜爱,不得不放□段讨好樊娴都。因此在这件事上,樊娴都也没有损失什么。
由始至终,遭受到最大伤害的人,不过是阴丽华一个罢了。
所以阴丽华现在,也未必会想看到给了她如此伤害的樊娴都等人。
想到这里,郭圣通默默叹息一回,开口说道:“夫人若是愿意,今晚就留在这儿吧。”
萧哲接口说道:“是啊。我和夫人刚刚商议着要彻夜赏雪,出城游河。左右这屋子也要空闲下来的。夫人若是不弃,可以留在这里睡一晚。”
阴丽华十分羡慕的看着萧哲和郭圣通两人,旋即有些暗自神伤的叹息一声。郭圣通心下一软,向萧哲道:“你去同邓将军住一晚吧。今儿晚上,我来陪着阴夫人。”
萧哲脸上闪过一抹泫然欲泣,十分委屈的吸了吸鼻子。
郭圣通叹息一声,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去邓将军那里住一晚,明儿晚上我陪你游河去。”
萧哲眼睛一亮,立刻乐颠颠的应了下来。又和郭圣通黏糊一阵,方恋恋不舍的去了邓禹房中。
阴丽华看着就连闲谈说话都透露出无尽融洽和美的郭圣通两人,一脸羡慕的说道:“郡主和将军的感情真好。”
郭圣通面色淡然,开口说道:“只因我们两人都晓得对于彼此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罢了。”
阴丽华脸上笑容一顿,复又苦涩起来。郭圣通默默叹息一声,没有说话。只是体贴的给阴丽华倒了一碗茶汤递到她面前,阴丽华看着经过郭圣通真力加热的茶汤,开口笑道:“自郡主嫁给萧将军之后,性子也变得体贴温婉许多呢!”
郭圣通略有诧异,开口问道:“是么?”
阴丽华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倘或在以前,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郡主殿下是断然不会留我在这里的。即便是留下了,也不肯为丽华之哀耽搁了自己的事情。并不是说郡主殿下冷情冷性,只不过是与萧将军成婚后,郡主殿下更有女子的温婉和顺了。”
“温婉和顺?”郭圣通玩味的品味了一回,看着阴丽华意有所指的说道:“也许是以前的我不够温婉和顺,盖因所修之功法并不到家,所以不能通融圆润,处处皆有锋芒。不过以在下来看,有些时候有点儿锋芒也是好的。太过温婉和顺了也许就会变成没主见,到了那时,兴许别人就不会太过在意这个人的想法和心情。不知夫人以为然否?”
阴丽华闻言一愣,神色怔忪的看着郭圣通。
郭圣通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汤掩袖饮尽,意味深长的说道:“交浅言深,还望夫人莫怪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偷摸回来更新咩,大家抛弃瓦了咩
☆、刘秀登基
时值元月,大地还是一片冷冽冰寒。西北风呼啸在鄗城的上空,将满城的红绸旌旗吹得如风魔般狂舞。夜里还有青雪飘下,纷纷扬扬,覆盖大地。遮掩了旧年多少春意柔情,夏意灿烂,秋叶静美,多少陈年往事随着冬风的刮过消弭在天际,那种冰冻三的绝望是多少银丝碳都暖不回来的彻骨冰寒。
那一夜,失去了自己丈夫或许还有爱情与天真美好的阴丽华睡在了郭圣通的房间。同样是装饰静美的卧房,当地放着几盆银丝碳,就连被窝中还不忘细心的准备了一个汤婆子。与外间紧紧象征性的搁了一盆炭火的冰冷大相径庭。可是睡在离间的阴丽华依旧觉得很冷,而盘坐在外间修行顺便想想自家相公的郭圣通,却觉得这夜依旧如常。
整整一夜,里头的人睁着眼睛洗漱时光流逝雄鸡唱白,而外间的人则盘膝端坐闭目养神。虽然两人都没有什么睡意,不过彼此境况却是天壤之别。
长夜漫漫**短,有人流泪到天明。
阴丽华选择了一个叫刘秀的男人,性子温厚为人义气还喜欢种田读书的很朴实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并没有其哥哥的远大志向遍交天下豪杰,却也对知己好友倾心相待,受到众人的爱戴拥护。这个男人风度翩翩形貌佚丽,这个男人腹有诗书日月为表,能够吸引当世美女阴丽华甘愿自留三年也要最终嫁过去的男人。
她在这个男人没有发迹的时候便苦苦等待苦苦追寻,她在这个男人最危难最困顿的关头下嫁于他,成婚不过半载便因他人逼迫就此分别,从此伺候公婆姑嫂一心一意的等待。这个期间她听到过男人婉拒郡主婚事的消息,也听到过世人赞誉刘秀情深意重不负发妻的赞美,她以为她们夫妻二人可以如世人传送的那样,从此过上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小日子。却没想到所有的愿望最终都只是黄粱一梦,梦醒之时,除了浑身失去力气的疼痛和不甘,阴丽华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
也许这个男人曾经是那么的情深意重,温柔款款,可是阴差阳错叫这个男人成为了皇帝。从此帝王心术,制衡天下,所以再也不会成为自己一个人的男人了。
一声微微的叹息从口中溢出,霎时间消散在寂静的夜中。
盘坐在外间的郭圣通合着的眼皮微动,最终还是没有睁开。
翌日天刚刚微亮,就听里间儿传来有人起身穿衣的细碎声响。修行一夜的郭圣通睁开眼睛,开口吩咐门外端着清水洗漱等物守候的侍婢们进入房中,一部分去里间儿伺候阴丽华梳洗,一部分则将清水等物放在案几上,鱼贯退出。
梳洗已毕,冠带更衣。郭圣通看着把自己打扮的端庄沉静的阴丽华从里间儿袅袅走出来,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儿颜色微微厚重的玄色曲裾,领口袖口以及腰身处用银色丝线挑出祥云蝙蝠的图案,一头乌黑如墨缎的秀发盘起来,只插了一支质量上乘的碧玉簪子,越发显得其人清丽淡雅,端庄贤淑。只是和初见那种形象相比,到底多了两分阴沉静默,郭圣通看在眼中,微微一叹。
“我已经吩咐下面人准备了早膳过来,夫人吃过之后再去吧。”郭圣通话音刚落,立刻有侍婢端着早膳进入房中。都是精心制作的饼饵羹汤,香气扑鼻色泽鲜美,叫人一看就觉得很有食欲。
寂静布菜之后,所有侍婢鱼贯退出。郭圣通手持筷箸开口说道:“我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想必夫人现在也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的。我们两人就静静地吃一顿饭,夫人觉得可好?”
阴丽华闻言,温婉笑道:“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也只是我站着服侍婆婆和小姑吃饭,这样子很好。”
于是两人相视一笑,越发觉得默契自在。
食不言寝不语。寂然饭毕,郭圣通留阴丽华吃过一盏茶汤之后,已经差不多是卯时了。这会子樊娴都应该已经起身梳洗了,阴丽华身为儿媳妇自然要前去请安问候,郭圣通不便多留,看着阴丽华身姿袅娜,步步稳当的离开了。
这是一个聪明人,永远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并且能很快接受现实调整方案去迎接新的生活和问题。
这样的人,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能过的很好吧。
郭圣通这么想着,微微叹息一声。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二登基大典的日子。
是日,天光正好,风和日丽。向来北风呼号阴云重重的河北鄗城也难得是一个日头大大的晴天儿。鄗城南部千秋亭下筑起了六丈高的坛场。坛场垒叠三层,在苍劲松柏的映衬下,耸然而立。
经过近两个月的装点修饰,今日的鄗城处处红绸高挂,旌旗猎猎,汉军将士在坛场周围排列成一块块整齐的方阵,盔甲明亮,刀锋森然。气氛凝重而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