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重生的缘故,他的脑袋还是一片混乱,现在他迫切想见到他的歌儿,似乎今天早上公主府才派人来告诉他几天前公主游湖落水,现在已无大碍,他又惊又怒,恨不得把前来报信的家仆打五十大板,再丢进大牢里关几天。
他不知道前世的嘉元十年十月歌儿身上发生了什么,毕竟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了,久到他都不敢相信,那些血雨腥风,悲欢离合,宛如一场支离破碎的梦。
公主府门前的守卫只觉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的响起,未等他们探头查看是何人敢在公主府前策马,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扬起前蹄停在了侧门前,一个身影利落的翻身下马。
他们正要出声喝止,结果看见来人高冠峨带,身穿紫色官服,腰间佩金鱼袋,生得风流俊雅,仪表超群,这不是一个多月没见的驸马又是谁?
守卫甲乙急忙对郑珣行礼,郑珣对他们道:“将此马送回州牧府。”便转身进了侧门,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
驸马前脚刚踏入外院,后脚就有家丁急急忙忙的向内院层层通报。
楚歌好不容易在云烟和月烟的帮助下穿戴整齐,就听屋子外有人来报,说是驸马已经来到了白芷园。
楚歌紧张得手心出汗,她已经没有时间去问为什么驸马今天会回来了,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博姬公主和郑珣之间的第三者,但博姬公主已死,她除了替代博姬公主活下去,还有什么办法呢?
定了定心神,楚歌深吸了一口气,这时,云烟归置好梳妆盒里的首饰后,对楚歌说:“公主,想来驸马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要将驸马请进内室吗?”
楚歌下意识说道:“不用了……”看到云烟和月烟似乎有点被吓到,又补了一句,“我想到外室透透气。”
楚歌才不是真的想透气,她害怕把驸马请进来后,她会紧张得喘不过气。
云烟和月烟倒没有异议,于是月烟虚扶着楚歌,云烟先一步掀开帘栊出了内室。
外室的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有牡丹花纹图案的地毯,踩上去柔软极了。
因为外室没有烧地龙,所以四个角落里的炭火烧得正旺,面门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字画,右侧的桌案上,一只莲花造型的香炉正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待楚歌回忆着博姬公主平日里的姿势端坐在主位上时,绣有花鸟鱼虫的帘栊被挑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紧接着便进来了一位仪容俊美、紫袍广袖的年轻男子。
他的五官十分的柔软清雅,在看到楚歌的时候眼底闪过了极为复杂的情绪,原本紧皱的眉头忽的舒展开来,他就那么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容好像太阳冲破了云层,霎时间光芒万丈,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楚歌突然觉得呼吸一滞,心口揪着疼,她一只手捂住心口,一只手死死的抓住衣角,这样的感觉好似身陷绝望之中。好在立于她身旁的月烟眼疾手快,一边担忧的问“公主您哪儿不舒服吗”,一边替她顺气。
楚歌摇摇头,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身体好似不受她控制一样在做出一些违背她意志的举动。
郑珣见此情况,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又宽厚温暖,楚歌贪恋般的回握住他的手,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哽咽道:“恒稚,我们、我们的孩子……”说罢就昏厥了过去。
月烟和云烟浑身僵硬,难以置信的看了楚歌和郑珣一眼,然后心虚跪了下去。
公主莫非知道这件事了?月烟和云烟面面相觑,心中后悔万分。
郑珣二话不说将楚歌打横抱起,直接进了内室。
不是说已无大碍了吗?怎么见到他就昏厥?
带着诸多疑问,郑珣面色凝重的从内室出来,看到还在跪着的月烟云烟,他忍着快发作的怒气,问道:“公主方才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烟伏身,带着深深的愧意答道:“回禀驸马,公主因游湖落水惊吓过度,导致流产。都怪我们失职,未觉察出公主有孕,而公主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有孕,孙太医说公主腹中的胎儿才一个多月大,又因公主忧思过度,所以胎位不稳,即使公主没有落水,这一胎,恐怕也多半保不住。此事我们原本打算等公主的身子恢复了再告知她,却不想公主竟觉察了,驸马要打要罚,云烟毫无怨言。”
月烟也伏身道:“月烟也无怨言。”
郑珣只觉得有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前世他们只有一双儿女,歌儿身上也从没发生过流产的事件,难道歌儿瞒住了他?是了,怪不得歌儿后来越发沉默寡言,即使是把女儿接回了身边,也鲜少见她脸上露出笑容,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孙大夫找来,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自己看着办!”
月烟云烟立即慌忙的跑了出去。
重生后的郑珣猜得没错,假如真正的博姬公主没有死去,今生,他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个秘密。
楚歌感到自己的脑袋很昏沉,浑身动弹不得,但她的思维却清醒的很。
模糊中她看到床边站着一个少女,乌发重肩,眉眼弯弯,面若芙蓉,美艳动人。
‘你是谁?’
‘我是你呀。’
‘那么我又是谁?’
‘你是博姬公主呀,你忘了吗?’
楚歌费力的想了想,然后摇头,‘我不是博姬公主,我是楚歌,你才是她,我们换回来吧,我不想做公主了。’
‘不行啊。’少女哀伤的摇摇头,‘我和恒稚的缘分已尽。你帮我好好照顾孩子吧,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哎,等等,公主别走,什么孩子,哪里有孩子?’楚歌想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似乎有千斤重。
少女逐渐变得透明,她轻飘飘的留下最后一句话:‘就是你和恒稚的孩子呀。’
我和恒稚的孩子?我们有孩子?!楚歌顿时吓得三魂七魄归位,她连男朋友都没有,这个孩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呀!
“醒了醒了,公主方才只是激动过度,最近注意少受刺激就没什么事了,待老夫来开一个方子。”
云烟带孙大夫到外室开方子去了,剩下的丫鬟纷纷跟着出去,内室里一下子只剩郑珣和楚歌。
楚歌觉得刚才的对话不是梦,那一定是博姬公主的临终遗言,博姬公主见到了郑珣的最后一面,所以彻底走了。
郑珣就坐在床边,说实话,他的容貌生得十分好看,颇有魏晋时期的名士风仪,从外貌来看,博姬公主和郑珣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歌胡乱的想着,郑珣沉默的看着她,也不打算开口说话,最后楚歌实在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扭捏的说:“我没事了。”所以你可以出去了。
“嗯。”郑珣伸出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发,动作熟稔得好似已经做过了千万遍,以后无论歌儿怎么赶他走,他也要赖着不走了。
楚歌刷的一下脸红了,我的娘亲哎,你的闺女被调戏啦,被古代的高富帅调戏啦!
就在楚歌大开脑洞之际,郑珣又道:“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想让你再给我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与我们无缘,你也不必想太多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以后我会多抽时间回来陪你,歌儿,你若心里不好受,就把气撒到我身上吧。”
楚歌懵了。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什么节奏嘛?生孩子什么的,会不会太早了?
郑珣见她似乎仍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痛中,用力握住她的手道:“今年朝贺我便向圣上说明,把月儿接回来陪你,我们一家人会团聚的。”
月儿是谁?楚歌急忙翻看博姬公主的记忆,然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博姬公主居然早已生了一对龙凤胎。
这种一下子又要当娘的画风是要闹哪样,她连婚都没结过好吗。
☆、第四章
楚歌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揉了揉太阳穴,道,“我想休息一会儿,叫云烟和月烟进来吧。”
郑珣知道楚歌不喜欢被逼得太紧,孩子的事情恐怕还得慢慢来,毕竟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委实大了些。
“嗯,你好好休息,今晚就让云烟她们把小榻拿进来吧。”即使楚歌不说,郑珣也知道此刻她是希望他能够留下来的,每一次生病她都脆弱得像一个孩子,但身体里的骄傲却让她无法亲自开口。
“不用了,今晚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楚歌说罢便翻身面向里侧了,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郑珣迟疑了几秒,说:“嗯,你先休息,我以后会每天回来陪你。”
等郑珣走后,楚歌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天知道刚才她几次三番拒绝驸马的时候,心里有多紧张嘛,要不是博姬公主的孩子还在,她早就撂摊子不干了。
楚歌真后悔刚穿来的时候怎么没仔细翻看博姬公主的记忆,否则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措手不及。
就在楚歌天人交战的时候,云烟和月烟进来了。
楚歌阻止了她们什么都没说就要跪下的举动,单刀直入的问:“今天驸马怎么突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