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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皇宫,长秋宫。
宫女将鹤形青铜宫灯一盏一盏点燃后,长秋宫便掩映在了柔和的光芒之中。
皇帝与皇后用完了晚膳,不禁问道:“今日如何不见览儿和月儿?”
皇后道:“朝月公主早上便将他们带去仪和殿了,方才我已打发人去接了,想必快回来了罢。”
皇帝一听到最宠爱的小女儿,脸上尽显柔和之色:“朕怎么不知道她那么喜欢小孩儿了,元宵过后,朝月也该及笄了吧。”
皇后道:“陛下说得不错,前几日臣妾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还提到了这件事,说是时候该给朝月公主寻驸马了。玉妹妹那边想必已经开始着手物色人选了,只是京中年纪适合的人家统共就那么几家,太后让臣妾问问陛下的意思,若是寻着合适的,先订下来,朝月公主迟两年再出嫁是最好的。”
皇帝沉吟许久才道:“此事过段时间再议罢,玉妃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怕是舍不得她远嫁。”
皇后微微惊讶道:“陛下心里有打算了吗?”皇后都不敢想象要是皇帝把朝月嫁出京城,玉妃那边指定要把仪和殿给掀了。也只有博姬公主是四位公主里嫁得最远的,远到出嫁三年都没回来过一次。
皇帝道:“你先去探探朝月的口风,看看她心里有没有中意的人。”
皇后道:“朝月公主心里有没有中意的人,陛下难道不清楚?我若是去问了,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皇帝愠怒道:“她这辈子都别痴心妄想!我宋光义的女儿生来就不是配那个卑贱的人的!咳咳。”
皇后忙给皇帝顺气:“陛下息怒,您这话传出去,别人就要说您捧高朝月公主而贬低博姬公主了,好歹博姬公主也是您的骨血呀。”
皇帝哼了一声,在唐美人没做出那等蠢事之前,他还是挺喜欢博姬公主的,可一想到他宠爱的贤妃死于唐美人之手,他就对博姬再也喜欢不起来。贤妃的容貌可是远远胜过玉妃的呀,她只消轻轻一笑,就能令六千粉黛黯然失色。
只可惜,就这么没了。
皇后心里有些不满皇帝独宠朝月公主,所以才故意气的皇帝,见效果达到了,她就不再去触龙鳞,这时有宫女来报,说览少爷月姑娘已经接回来了。
皇后道:“快带过来。”
远远的就听得一声稚嫩的“外祖母”传来,皇后心里欢喜得紧,她的安阳公主出嫁七年也只得了一子,怎么瞧也没有博姬公主的这一双儿女那般讨人喜欢。
皇帝有些吃醋,于是等那对打扮得跟团子似的小家伙跌跌撞撞跑过来时,皇帝抢先弯下腰来一手一个抱在了怀里:“你们怎么不先喊外祖父呀,没看到外祖父来了吗?”
皇帝左手抱着的是郑揽月,她的一双眼睛特别圆特别亮,五官精致,玉雪可爱,白白嫩嫩的,稀疏的头发分两边用红色丝带扎了两个团子,怎么看怎么惹人喜爱;皇帝右手抱着的是一个郑览,他的容貌跟郑揽月很像,只是脸更肉一些,头发同样扎了团子头,若不细看,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郑揽月听了皇帝的话,乖巧的对皇帝道:“外祖父万福!”声音软软的,吐字清晰。
郑览连忙跟着姐姐学:“外租户万湖!”然后开心的对姐姐笑了笑。
皇帝哈哈大笑,放下他们,对皇后道:“览儿都快三岁了,怎么吐字还是不清楚。”
皇后爱怜的摸了摸郑览的头,对皇帝道:“陛下还别说,览儿现在已算说得好了,刚开始那会儿,我们都听不懂他说的话呢。”
皇帝又逗弄了一会儿姐弟俩,这才让李嬷嬷带他们下去歇息了。
“今年博姬会回京,水柔阁那边,让人去收拾收拾。”
皇后问:“此事,朝月公主知道了吗?博姬公主毕竟已经嫁出去了,再住回来会不会不妥?臣妾只怕朝月公主要闹起来,到时候难收拾。”
皇帝道:“朕要让朝月清醒,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早已属于别人。”
☆、第十九章
接连下了多日的雪终于停了,整个安郡银装素裹,雪景美不胜收。
一大早,公主府的小厮小丫鬟都纷纷拿着扫帚出来扫雪了,今日公主和驸马要出府,因此他们比往日格外仔细。
张朝恩一夜没睡好,手臂疼了一夜,所以他早早就起来了。等他耐着性子听完账房管事们的汇报后,他想起礼单还没写,于是把内院管事刘金财留了下来,他念一件,刘金财就写一件。
约莫写了十几件,张朝恩有些口干,立在他身侧的小厮赶忙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他嘴边。
张朝恩凑上去喝了一口,刚碰到茶水,那滚烫的温度立即疼得他的嘴皮子火辣辣的。
“哎哟烫死个人了!怎么连一件儿小事都做不好呀,啊?!”
那小厮吓得手一抖,一杯热茶都洒到了张朝恩的身上,张朝恩气得跳了起来,“自己去思过堂受罚!”
小厮伏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道了一声诺,就满脸懊恼的出去了。
刘金财忙上前劝了张朝恩几句,又道:“大总管犯不着为此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小厮都是些粗手粗脚的,要我说,大总管身边总得有一两个机灵的丫鬟才好。”
刘金财对门边的小厮道:“还不快去给大总管上一壶好茶来!”
张朝恩沉吟了一会儿,并未接话,反而对另一名小厮道:“公主可起了?”
小厮道:“回大总管的话,公主那边刚起,正在和驸马用早膳。”
张朝恩道:“公主出行的仪仗都准备好了吗?让谢常舟多派几名侍卫护着公主,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出了岔子,就让谢常舟提头去见陛下。”
“小的这就去办。”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你手头里还有事儿就去办,我休息一会儿。”张朝恩对刘金财道。
刘金财确实还有很多琐事要打理,也不多留。
张朝恩咀嚼着刘金财刚才的话,暗道:我一介孤家寡人,要什么丫鬟来伺候,光是伺候公主,就够我忙活的啦。
秀烟的事情张朝恩也听说了,对于公主的处置方式,他认为太过于手软,这样的丫鬟就该乱棍打死。可假如公主真把秀烟打死了,他就不得不怀疑公主是个西贝货了。
白芷园那边,在郑珣的强烈要求下,楚歌把那件朱红色的三重衣换成了粉色的,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良家妇女了不少。楚歌顶着博姬公主这张脸,感到压力略大。
一切准备就绪,这次楚歌带了云烟和月烟前往,把羽烟留了下来。楚歌让羽烟去给张朝恩挑一个稳重老实的人,不用太年轻,做事容易马虎,也不用年纪太大,手脚会不灵活。
羽烟目送楚歌一行人离开白芷园,然后也紧跟着出了府。
此次出行的仪仗,跟上次去云池别苑的仪仗差不多,依然按照楚歌的要求,将牛车换成了马车。
楚歌和郑珣乘一辆,云烟月烟乘一辆,只是后面跟随的侍卫增加了一倍。
关于抓周,楚歌还是知道的,这是一种小孩周岁时预卜婴儿前途的习俗,新生儿周岁时,将各种物品摆放于小孩面前,任其抓取,传统上常用物品有笔、墨、纸、砚、算盘、钱币、书籍等,女孩儿抓周,则多会摆放针线刀尺等物品。
刘家三姑娘的抓周礼设在午时开始,所以楚歌非拉着郑珣陪她赖了床,要不然她的精神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公主府的马车,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驻足避让,待马车驶远后,百姓们无不悄声议论,这以马代牛,他们还是首次看见。博姬公主府上的马匹,可真俊。
坐在马车里的楚歌对此一无所知,她并不知道这是高调的做法。而郑珣,他不认为楚歌的做法有什么欠妥之处,左右他们夫妇不招皇帝喜欢,那么还有什么可隐忍的呢?只要是楚歌喜欢的,他宠着就是了。
眼看着博姬公主的仪仗缓慢的朝着刘府前进,刘府那边,却因为公主驸马的即将到来正忙得不可开交。
刘录事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着仆人清点着宾客的数量,还有谁没来,没来的就赶紧催,来了的宾客,女眷请到内院,男眷接引到酒席处。宾客进门前,一定得把他们的帖子看清楚了,可不能让一些人浑水摸鱼进来。
仆人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今儿来的是公主,那些宾客只有等公主的份儿,万万不能叫公主等别人的。甭管多不情愿,仆人还是得照办。
刘府内院的锦绣堂里,刘夫人身边的秦嬷嬷指挥着仆人把大案摆在床前,又将印章、笔、墨、纸、砚、算盘、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铲子、勺子、剪子、尺子、绣线、花样子等一一摆放在大案上。
刘夫人则带着刘三姑娘周旋于各位夫人和姑娘之中,应不暇接,那些夫人姑娘夸刘三姑娘,都快令刘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了。大家还纷纷羡慕说,三姑娘的抓周能请来公主观礼,真是好福气!
正当内院的女眷们喝着茶,吃着糕点时,一名绿衣婢女急匆匆的跑到刘夫人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刘夫人脸色一变,对还在吃茶说笑的众人道:“公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