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专心埋头药酒的研究事业,偶尔出门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不过她也不是头一回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还以为是跟顾家人在街上吵闹的事沦为众人的谈资,便没怎么在意,直到秋蓉有一天下了学哭着回来,还鼻青脸肿的。
“到底怎么回事?”秋蓉这些天在学里一直很好,把学规矩和念书当做新鲜玩具,先生也喜欢她,就连那些看她不顺眼的女孩们,也没有去理会。
秋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被她这么一问,嘤嘤嘤地再度抽泣起来。
“你不说我就去问金玉了。”云歌料想常掌柜的孙女应该是晓得的,便起身往外走。
秋蓉拉住她的衣衫不让她走,“她们骂我……说我忘恩负义……六亲不认……是坏孩子。”
云歌听得发笑,“这是个什么缘由,谁不知道我们家秋蓉最是乖巧。”
“嫂子!”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原本的抽噎变成了嚎啕大哭。
云歌好不容易哄好了她,才把知晴喊过来,问她晓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面露难色,云歌见状笑道,“有话直说,便是有些难听的,我也不会怪你。”
这家里的吃食都是知晴在侍弄,这几天流言四起,有一回买菜的时候给人认出来是云歌家的下人,那卖菜的老妇说什么也不肯把菜卖给自己,害得她平白无故多走了好些路,之后再置办物什,便往城西去了,省得遭人白眼。
云歌听她说完这些事,心知是顾家人上回没拿到好处,故意在外头败坏她的名声,恼恨地不得了,她声名受累倒没甚关系,起初是因为没想着二嫁,如今是因为楚翊对她的为人再清楚不过,可连带着让身边的人受委屈,云歌却是忍不下的,更何况这件事多多少少影响了她店里的生意。
不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皇帝老子都做不到的事,更何况她一个小女子。
云歌想了好半天,才拿出一个主意来,为着这事的可践行性,她特意跑到林府去寻了一回楚翊。
说起来这宅子已经不能称为林府了,过年除旧迎新,楚翊顺便就把门上的牌匾灯笼这些标识性很强的东西统统换了。
楚翊听了她的话,笑得很是畅快,“我可没看出来,你什么时候学会借刀杀人这一招了?”
“借刀杀人?”云歌笑得不怀好意,“那也得有刀才行啊。”
“也对,刀若不杀人,搁着岂不是浪费了。”楚翊最是喜欢她这毫不做作的模样,“那我可要瞧一瞧你逞威风的模样。”
两人商量这事的时候没避着砚台,只不过他先时还明白两人说得是什么,到后面却有点摸不着头脑,可瞧着他们彼此是明白对方的意思的,觉得自己智商受到鄙视的砚台郁闷了。
不过他办事还是很靠得住的,得了楚翊的吩咐就立刻去支了银钱去打点,傍晚时分就回话说办妥了。
他家少爷知道后心情很好,还将许掌柜先前送得酒开了一小坛,自斟自饮。
砚台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少爷,你今天跟许掌柜说得话是什么意思啊。”
楚翊莞尔一笑,三分薄醉,“明天你就晓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家女主其实还是很腹黑的~
☆、恶亲戚欺负上门(三)
果不其然,第二日街上又起流言,说是有人眼热许掌柜酿贡酒的差事,故意污她名声。
跟朝廷有关的事,民众们自然不敢大张旗鼓的议论,顶多悄悄在底下说两句,因为遮遮掩掩的缘故,倒显得比先头说得那些令人更信服些。
云歌再出门不少人上来搭话,言语之间客气的很,说是让她不要在意外头的流言蜚语,什么你的为人我们都知道之类的话也说出来了,她心底很是郁闷,因为碰着的好几个人都不熟识。
她知道这事楚翊是给塞了银子的,不然哪能那么容易就解决,便使了知晴点了银两送到楚家去。没想到这银子没送出去,倒把人给引来了。
“主子,楚公子他……”知晴一脸为难,主子好不容易让她办个事,结果还没办成。
云歌知道楚翊的脾气,摆摆手让她下去,转眼对一脸郁结的男子笑道,“怎么,送到眼前的银子都不要,够大方的啊。”
“我的还不就是你的,花谁的钱都一样。反正你答应嫁给我了。”楚翊心里也郁闷的很,他辛辛苦苦挣钱就是给媳妇花的,结果他媳妇居然还让下人给送银子,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他吗?
饶是云歌脸皮厚,也被他这话臊得一脸红,“说什么呢你!再说你就给我出去!”
楚翊也就嘴上占点便宜,他还不了解云歌的性子吗,哪会真跟她生气,这会儿盯着自家媳妇白皙泛红的脸可劲儿看。
“你这什么眼神!倒是说话啊!”云歌被瞧得愈发别扭,扭过头不看他,嘴里却忍不住的埋怨。
“不是你不让我说话的吗?”楚翊何其无辜,“哎呀,我说了话,是不是得出去了?”
“你!”云歌简直气得不知说什么好,“那你出去吧。”
楚翊见他媳妇真生气了,再不敢拿乔,忙凑到跟前哄道,“我错了,保证没下回了成不?媳妇你大人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谁是你媳妇!”云歌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我以前还真没发现你这人油嘴滑舌的,不可信哪……”
最后一句拖长的尾音煞有意味,楚翊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夹紧正在摇摆讨好的尾巴,换了副正经的表情,“这事算是过去了?”
云歌摇了摇头,脸上的羞红逐渐退去,“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一群什么人,他们要是能消停,狗都不会吃屎了。你说,我要是真按咱们放出去的那些话,上衙门把他告了,苏寒会不会把他们给关大牢里面去。”
“你以为大牢是什么地方,说进就能进的啊。”楚翊无奈,她想得也简单了些,“更何况苏寒如今并不在安阳。”
云歌也知道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兴许是重活这一世,太过顺遂的缘故,“苏寒不在?”
楚翊是知道些内情的,苏寒走的那天刚好在城门口碰上,还说了两句话,“走了有些日子了,说不定是朝廷宣召的,要不怎么连老婆孩子都没带,急匆匆地出了城,衙门的事都交代给了马郡尉,人家忙得脚不沾地,哪还有闲心管你这事儿。”
这回楚翊还真说错了,他走了约莫有半晌功夫,衙门的人就到了酒坊,说是马郡尉传唤。
云歌心想,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不过她同马郡尉又不认识,人家难道会平白无故帮她忙?她可不信。幸好那领头的衙役云歌认识,早先酒坊有人闹事,苏寒便是派他在店里守着的。
“王大哥和一班兄弟都来了,先在店里坐一坐,我收拾一番就同你们走。”她先客气了一句,又使了个眼色,知亮很识趣的就过来给那几个衙役倒酒。
云歌趁机将那姓王的衙役拉到一边,“王大哥,郡尉大人找我什么事啊?”规矩她是懂得,顺手从钱匣子里摸了几块碎银子放到王衙役手中。
王衙役得了银子倒也痛快,径直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了云歌,“你夫家几个亲戚跑到衙门把你告了,我说你娘家人怎么给你挑了这么户人家,瞧你个小娘子,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倒霉呢?”
就连个素昧平生的人都在说她倒霉,她居然还觉得这辈子顺遂,难不成真是三观不同,云歌还抽空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随后才吩咐知晴去楚家报信,她对这个马郡尉一无所知,可衙门传唤又不能不去,只得让楚翊这个地头蛇来瞧一瞧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临走前云歌还叮咛知亮把店门先关了,然后去向家女学把秋蓉接回来,然后都别出门,等着她回来。
太守衙门离酒坊并不远,云歌跟着衙役们走了没多久就到了,门口已经围了不少老百姓,她也是路上才知道,顾家这群人当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居然敲了衙门外的鸣冤鼓,要知道如果敲了鸣冤鼓的人败了官司,可是要吃棍棒的。
云歌猜想了一路也没猜出原委,上了大堂,才晓得告她的人不止两三个,顾家宗族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出动了,还有不少她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乡邻。
“敢问郡尉大人,传唤民妇所为何事?”云歌问心无愧,底气足得很。
“大胆妇人,见了本官不跪,居然还敢咆哮公堂,先拉下去打十大板。”那马郡尉看着约莫四十出头,一身玄色官袍,端得是官威十足。
若是搁在旁人,听了这要打要罚的话,估计腿都软了,云歌却是不怕的,“我不跪,是因为圣上赏了我贡酒酿造的差事,按本朝律法,有功名在身者或有宫务在身者见三品以下官员皆行蹲礼,民妇虽乃无知妇孺,但律法还是懂一些的,难不成大人堂堂从六品的郡尉,连这个都不晓得?不如还请大人先回答我的问题才好。”
这个事还是顾知轩告诉她的,其实跪不跪倒是小事,这马大人一来就给她个下马威,明显有问题。
马郡尉显然是个圆滑的,从她的回话立时,就瞧出了这女人不简单,大笑两声,“倒是本官忙忘了,今日有顾氏一门击响鸣冤鼓,状告许氏,占地霸田,不养祖宗,我且问你,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