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家收拾收拾,姑母有什么事先忙您的,我就跟秋蓉下山了。”云歌深谙会咬人的狗不叫的道理,这个大姑母给她的感觉一直不怎么好,只不过相对比近些天有事没事跑到她店里打秋风的顾家人,显得好了那么一些,即便如此,她也丝毫不敢放下戒心。
上完坟以后的秋蓉好像长大了似的,不仅更加懂事,举手投足间也慢慢有了女儿家应有的规矩。
驿站的人送来了小轩的书信,信上说,他下场一试得了甲等第三名,白马书院同来的同窗们也都考得不错,几位老师打算在京城盘亘几日,为他们这些学子引荐几位大人,估计回来得到四月了,无法赶上哥哥的祭日,回来再到哥哥坟前请罪。
看了看落款的时间,信是半个月前写的,正是童生试放榜的日子。云歌心知帝都花费不比安阳,尤其是要同这些贵人们打交道,身上不备些银钱是不行的,离小轩回来还有一个月,云歌从钱庄取了五十两银子出来,想着怎么把这钱给他送过去。
她并不放心旁人,五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清河村的农户能靠这些钱过活十年,若是要别人不贪这钱,只能寻个更有钱的帮忙,在云歌看来,没有比公主殿下更合适的人选了。
云歌提笔写了封回信,练了个把月,她那一手鬼画符的毛笔字也终于能见人了,信和银子一起送到了向府端柔公主的院子里,茯苓拍着胸脯说保准给她办妥,放完豪词之后又问道,“那呆子到底是信了没信?”
这几日城里传言,公主殿下好男色,最喜少年模样清俊,面白肤润,收罗了不少面首住在公主府已经修缮好的后院,就等着挂上匾额住进去一亲芳泽。
这个自毁声名的馊主意正是云歌让楚翊转告给她的,名声不名声的茯苓根本不在乎,反正那些嚼舌根的也不可能到她面前来说,她只关心这法子是不是有用,李大贵那个呆头鹅不会真的吃干抹净拍拍屁股不认人了吧?
“半信半疑吧,他跟你一起生活那么长时间,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若是信,也只当是你在跟他赌气,反正这两天我瞧着他脸上不怎么好,说不定心里正着急呢。”其实李大贵的心思云歌哪会看不透,他这两天已经开始后悔了,只不过拉不下面子来找茯苓而已。
皇室教出来的儿女,自然不会太笨,茯苓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娇嗔道,“这个呆子,看我不激他一激。”
相比起自己和楚翊,云歌倒觉得这两个人闹腾更加有意思,反观自己,好不容易宣泄出口的情意,却好似那抓不住的浮尘,仔细算来,她同楚翊也有近十天未见面了,虽然明知他有自己的打算,但仍旧免不了为他担忧。
不过还未等到她再和楚翊见面,茯苓筹谋的刺激就找上门了。
“请问许掌柜在吗?”
进门的这位锦衣公子面如冠玉,瞧着就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眉眼间那几分熟悉让云歌更为确定,她轻声笑了笑,“向公子?”
“姑娘是公主的朋友,自然是我向二的朋友,不必这么客气。”向泽轻摇手中折扇,唇角微微勾起。
不晓得是不是装出来一副风流做派,虽说倒春寒慢慢过去了,可现在也不是打扇的时候,云歌心中暗笑,这人提到茯苓,她怎会不晓得配合,“向二公子仪表堂堂,公主也时常提起您,说你文治武功,将来定会同你祖父般出将入相,平步青云。”
“公主殿下真是这么说的?”向二发出惊喜的声音。
云歌注意到,后堂帘子下面露出的脚步,往前衬了半步,她轻轻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迟了不好意思~
☆、撮合两人出谋策
“许姑娘怕是不知道,我家小妹同公主交好,从前祖父还未辞官时,殿下偶尔会驾临相府,她肤白貌美,又是那等的荣华富贵,我一见便倾心于她,如今公主对向二……这事还请许姑娘多多周旋。”向二冲她眨了眨眼睛,递了个钱袋过来。
云歌颠了颠,这差不多得有一百两,看来向二公子不像是寻常官宦之家出来的公子哥儿,她知道有人正看着自己的一言一行,“朋友相交,贵在知心,这些银子还请向二公子收回去,若是公主有心,你再来送谢媒礼也不迟。”
向二合了折扇一拱手,悄声道,“那可全拜托许姑娘了,若真能娶得公主过门,府里那些侍妾姬子不要也罢。”
“二公子性情中人,小女子实在佩服。”云歌提了两坛酒给他,说起正事来,“上回公主殿下提到这祭祀用酒,我思来想去,酿了这两坛出来,还请公子代为转交,若是合适,我再多酿些出来。”
“许姑娘当真是心灵手巧,今日不凑巧,向某还有事,改日有空,定要邀姑娘把臂同游,先告辞了。”
目送向泽拎着两坛酒出了门,云歌这才回到案头继续算账。
没想到向二公子还是个演戏的行家,说不得搁在现在,那也是票房的号召者一枚,今天这一出,油嘴滑舌贪财好色的相府公子就演的极好。
帘子后边那人踌躇了一番,才掀开帘走到店里来。
云歌抬头看了他一眼,李大贵眼中满是气愤,又夹杂着些许急躁和无奈,心知他上了套,云歌安心的低头抿着嘴笑了。
“云歌,那桃花枝俺拉回来了。还有你说的那牡丹和海棠,俺也寻人去打听了,可能这几天就有信了。”这声音带了几分怨气,怕是把自己也当成那贪慕虚荣之人了。
“那便好,你也忙了一阵。这两天就休息吧,余下的事,让三叔去办。”
酿酒之道最重要的就是材料,像桃花、梨花、杏花这些能结果的花树,云歌不可能把它们全都赶尽杀绝,最起码等到秋季还得靠这些花结得果子来酿助她起家的百果香,是以她把目光全都放在了那些不会结果花盘子又大的花上面,还特意列了张单子,去打听这些花的花期,像芍药百合之类能入药的花更是重中之重,云歌可没忘了,上回宣传葡萄酒能延寿让她赚了多少银子。
她前世不喜欢喝咖啡,对花茶却情有独钟,像菊花清热,芍药滋阴,玫瑰养颜这些常识都略懂一二。为了在酿酒的时候,既保证酒的醇香,又让花瓣的药效不流失,云歌还特意在书局买了本记载花卉的《群芳谱》和一部厚厚的医典。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李大贵得了吩咐却没有离开,他站在原地不动,面上却憋得通红,内心还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将这话问出口。
云歌用眼角的余光很轻易的就扫到了他的神情,心底偷偷笑了笑,面上却一本正经,“李大哥,还有事?”
“那……那个向二不是个好人,你别跟他来往了。让……公主也别……”
李大贵话还未说完就被云歌打断,“向二公子出身世家,得相爷教导,大哥这话说得有些偏差,说起来,你若真的接受不了茯苓的身份,公主殿下与他,倒也算是良配。”
面前的农家汉子面色黧黑,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云歌算完帐,见他还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忍不住提醒一句,“大贵哥,想要追回公主,得尽快下手,她现在跟向二公子可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呢。”
云歌这话说得有几分夸张,且不说公主殿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就是男女有别这一条,两人也住不到一个院子去。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李大贵作何反应,没想到这人闭着眼睛狠声道,“你说的对,他们门当户对,是良配。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天作之合,俺书读得不多,这个是晓得的。”兴许是忍得狠了,唇都被咬破了皮,“妹子你识字,帮我写封休书吧。”
这话一出口,便是云歌也瞪大了眼睛,莫不是玩得太过火了,伤了他的自尊心?休书可是件大事,要真写出来,端柔公主恐怕是本朝第一个被休弃的公主殿下了,她连连摇头,“这我可帮不了你,要不先问问公主的意思?”
李大贵想了想,露出个勉强的笑容点了点头。
休妻的话自然是不能跟茯苓说得,不然以她的性子,恐怕会拆了自己个的店,把李大贵绑回去,云歌思来想去,只能去求助于楚翊。
“唉,我说你们男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娇妻美眷要投他人怀抱了,居然还在假大方,休妻,我有那个胆子帮他写休书吗?”云歌坐在楚翊的书房里间,一边啃着碟子里的花生米,一边抱怨道。
“你少吃些,这东西难消化。”楚翊吩咐账房把东西入库,登记造册,刚进里间就听到这么句话,“大贵应该是觉得自己比不上向二公子,所以才破罐破摔吧。”
“他倒好,拍拍屁股了事,我接了茯苓的帖子,到现在都不敢去向府,要是给她知道我把事情搞砸了,那可就惨了。你快给我想想办法吧。”云歌冲楚翊吐了吐舌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楚翊走到近前,收了她桌上的碟子,“叫你少吃些还一个劲的往嘴里塞,回头闹肚子怎么办。”虽然是责怪的语气,可任凭是谁都能听出话里的宠溺。
吩咐侍女从书房拿盘山楂糕给她消食,楚翊这才道,“也不是没法子,你看李大贵心中如今可还惦记着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