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从靖州回来的那日,李子睿早早得了消息,打算去城门口堵着,他可是被楚翊坑惨了,说什么从淮城运送上好的绸缎,付了三千两的定金,他推了好几家的想要供货的商户,结果呢,货交不了,连人都不见了踪影。
可惜他去得不是时候,楚翊先行一步回到了城里,余下老仆和靖州来的那位表小姐。
吕盈盈见这人气势汹汹地要寻楚翊,心里就有几分不痛快,她好不容易央求爹娘同意,才能打着帮助表哥的幌子到安阳小住,硬是按捺住想要发作的心情,“公子有事可到林府去寻我表哥。”
李子睿差点啐出一口心头血,林府的门槛都快被他踏破了,连楚翊的衣角都没见到,每回他那个贴身小厮把他客客气气地请进去,只有一句话,“我家少爷不在,他说待他回来定会上门致歉。”
“他去哪里了?”李子睿此时只关心这个。
吕盈盈露出个温柔的笑,“砚台来寻他,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事能比那十船布更重要吗?李子睿愈发郁闷了。
楚翊跟着砚台到解忧酒坊的时候,云歌并不在家,顾秋蓉见了他倒是扑过来亲热了一番。
“你嫂子人呢?”他瞅了瞅,才察觉店里生意并不好,杨氏同秀华夫妇在院子里忙活,留下程远一个人在看店。
顾秋蓉扯了扯楚翊的衣服,又拽了拽他的头发,对他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很是好奇,半晌才道:“嫂子跟季哥哥出去了,我不喜欢他,他没有你笑得好看。”
楚翊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这个被夸赞,他摸了摸秋蓉的小辫,“知不知道你嫂子出去有什么事?”
孩子虽小,但心思纯净,楚翊又是熟悉亲近的人,立刻将自己的心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酒没有人买,大家都不开心,蓉儿也不开心,还有坏人来欺负我们,哥哥让蓉儿乖乖地要听话,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五味斋的点心和街上的糖葫芦了。”
楚翊听了她的话,微微皱了皱眉,但旋即又笑出来,“蓉儿这么乖,楚哥哥给你买,你先去玩好不好。”
得了允诺的小秋蓉高兴地点了点头,抱着杨氏给自己缝的娃娃在院子里玩起来。
毕竟孩子说得不是很清楚,楚翊细问了程远,才知道城中数家商户联手打压市价的事情,还有不少人趁机来解忧酒坊打听果酒的配方,想借机分一杯羹。
程远没提的是,他娘觉得云歌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做生意到底不合适,已经跟他说了好几次想让他回去的事情,上回受伤的事把她吓着了,生怕再出什么事连累到自己。
这些话听得楚翊心头火起,安阳城的酒铺食肆平常用得一些物件和调味品基本上都要通过林氏货行才能购置,楚翊知道云歌一个人做生意总会遭到些为难,便早早同这些人打好了招呼,请他们照抚解忧酒坊一二。
云歌的店能如此顺利的开起来,与楚翊背地里的帮忙是脱不了干系的。而他现在只是一批货出了问题,这些人便以为他是个容易拿捏的毛头小伙吗?那也太天真了。
程远旁得本事没有,记人还是比较准的,楚翊将那些人的名字和店铺一一记下,决定先让刘掌柜断了他们的供货。
没等到云歌回来,他就离开了。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过来,好不容易从靖州回来,应该先着手去处理和锦绣布坊的生意才对,但听到砚台说云歌找过他,也没问清楚什么事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回到林府,李子睿早就在厅堂坐着等他。
吕盈盈是女眷,又是客人,同李子睿一齐到了林府之后,丢下她就回了自己在林家常住的小院。
林府的老管家这些天对李子睿可谓是熟透了,立刻吩咐下人给他上茶,好生招呼着。
见到楚翊进来一副淡定的表情,李子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人到底是真深沉还是假正经,但他还是假装不在意地喝了口茶,这才轻声道“我那批货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其实楚翊这次心有歉疚,毕竟他同李子睿年纪相仿,性情相投,对方才同他做了这么一回生意,结果,没想到就出了纰漏。
面对李子睿的质问,他笑了笑,“李老板不必担心,顶多十日,必定将这十船布匹完好无缺送到你那里。”
布匹见水的事,李子睿是知道的。这十船布从淮城运过来差不多花了一个月,他可不相信楚翊在这短短的十来天之内,能再从淮城运一批布过来。便问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我倒是想看看,难不成你能把那见了水都布的变废为宝。”
“这就不劳李老板操心了。”楚翊镇定自若,丝毫不见担忧,还顺便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收完货,可别忘了把余下的银子付给我。”
李子睿冷哼一声,“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布有什么问题,别说是余下的货款,就是之前那三千两你也得退给我。”
明明是他理亏在先,居然还能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李子睿原本也是人精一样的人物,这回暗地里吃了个闷亏。他在心底打定主意,解决了这回的事,他再也不要跟楚翊这人做生意了。
“你多虑了,李兄。”知道李子睿这是同意十天之后交货,楚翊立时就变了称呼,他简单的把处理过的布匹能防水的事情说了说,但决口不提这技艺来处,“如此一来,你锦绣布坊在安阳城,也算独一份了。”
李子睿心头一喜,布匹这种东西,再好的也会缩水,所以老百姓裁衣前大多会先浆洗一遍,所以价格相对来说都会便宜一些,如果有这种不会缩水的布,那确实是个发财的机会,但这回的事让他长了记性,没那么轻易地相信楚翊,“你打得什么主意?”
“没什么,只不过希望能同李兄做些长久生意罢了。”楚翊笑了笑,林家的担子并不好接,尤其是许多生意,纰漏大得很,已经难以维持下去,他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当即就决定舍了这些重新开辟条路,同锦绣布坊合作只是第一步。
十天内要交货,从靖州带回来的染布师傅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楚翊在安阳城郊租了个院子,打着买下人的幌子从牙婆手里挑了些十三四岁的姑娘,大多是穷苦人家出身,个个饿得面黄肌瘦。他想得长久,为了避免这项技艺流露出去,这些人签的都是死契。
其实处理那批见了水的布,说简单也不简单,必须要用一种特制的蜡刀,蘸上融化适度的蜂蜡,在原有颜色的基础上画出各种花纹图案掩盖住掉色的部分,放到染缸里进行二次上色,染料都是些常见的玩意儿,像是紫甘蓝、茜根、红花、五倍子、冬青叶,这些东西林氏货行基本上都是常年备着的。
楚翊回来的第一天下午,已经有染好的布被晾出来,他看完以后就知道,这笔生意跑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楚童鞋内牛满面滴说,作者菌乃终于给我加戏了。
其实文里面提到的这种染布技术是参照苗族、布依族、瑶族等一些少数民族的蜡染,至于有没有二次上色的效果,纯属某禾杜撰。
蜡染的衣服蛮好看的,还有扎染什么的,某禾之前旅游的时候见过,对这种民族风的东西很感兴趣,瑰宝都在民间啊O(∩_∩)O~
☆、绝知此事要躬行
云歌同季宗青出去,是为了粮食酿酒的事。
她想过了,果酿毕竟是季节性的东西,只能博一时之新鲜,更何况解忧酒坊的果酒都是明码标价,若是随便降价,在客人们的心理,定然会对成本有所估量,以后生意肯定会更难做。人都是这样的,心理知道你是在赚他的钱,但若是知道你明明能能少赚些,自然是不乐意再去买那些高价的东西。
她思来想去,只得同意了季宗青的说法,一年四季都能贮藏的粮食,才是赚钱的根本之道。
可惜季宗青介绍给她的那位酿酒师傅,转着弯地想从云歌嘴里套出果酿的配方,对于如何用粮食酿酒的问题,总是打哈哈绕过。
其实用粮食酿酒的法子云歌知道个大概,只是不晓得古代怎么蒸馏,她今日在那酿酒师傅处倒是见到了那样的器具,同她想像中差不多,只不过这蒸馏器容量太小,每一次的出酒量也就那么一点,而且冷凝的水盎是放置在炉内的,根本不能经久耐用,云歌大致心里已经有了谱,所以更加懒得去敷衍那位酿酒师傅,直接告诉他自己不可能交出果酿秘方,结果双方不欢而散,就连季宗青打圆场也没有用。
古代没有酒精测量计,云歌从书上看到,古人酿酒基本上是靠看酒花来判断酒精度数的,其实所谓的酒花就是酒中的泡沫,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酒的价格。
粮食酒一般都在地缸里发酵,发酵方法,蒸馏工艺,酒糟的利用,时间的长短,都会影响蒸馏酒的口味。
云歌心里想着,不妨自己试着把蒸馏器的式样画出来,去打铁铺子请人做一个?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虽然她现在用毛笔写字不成问题,可画画决计是不能看的,更不用说仪器设计图如此精准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