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不是头一回来菜市,心境却大有不同,以前来是要卖菜,可这回却是买菜了。
因为日头西斜,菜大中午都被晒蔫了,云歌挑拣了一番,又割了肉,还不忘去郑记买了只烤鸭。
秀华不住地说她浪费,云歌也只是笑笑,该买的一样都没少。
晚饭是八菜一汤,有荤有素,几个人食指大同,就连一向老实的王大全也开玩笑说:“吃了顾家妹子做的饭,以后你做的饭菜恐怕都难以入口了”
气得秀华直拧他耳朵,又是一番欢声笑语。
就这这时,家里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季宗青笑了笑,自顾自地捡了张凳子坐下来,“云歌,为兄能否讨杯水酒喝?”
云歌撇了撇嘴,给他布置碗筷,别人不请自来,她总不能把人轰出去吧,更何况,她总觉得,李掌柜那么痛快把房子租给她,兴许是这家伙帮得忙。
秋蓉是见过季宗青的,可顾知轩根本不知道这么个人的存在,见他言谈间跟云歌亲近熟悉,不由得脸色就沉了下来。
云歌今天心情好,根本没留意小家伙,直到顾知轩摔了碗筷冷声冷气地说吃饱了要回房,她才反应过来。
“你这小叔子好像是不欢迎我。”季宗青勾起嘴角,颇为自嘲。
云歌可丝毫不给面子,“不请自来的人,想让别人欢迎你,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秀华可是知道这季家公子的,连忙打圆场,“小轩就是小孩子脾气,我去看看她,你们先吃。”
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知道,小轩决计不是那乱发脾气的孩子,可现在客人在,云歌又没法子脱身,只得求这个瘟神早早离开。
可季宗青也不知是不识相,还是故意和她作对,酒水是喝了一杯又一杯,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云歌看天色已暗,也顾不得面子了,“这时候也不早了,季大哥还是先回去吧。”说罢就起身,“云歌送送你。”
季宗青看她一副生怕自己不走的样子,嘴角不由得挂上一丝笑,这丫头嫁人后性子果然大变,都会赶人了。
送完季宗青,云歌把门闩上,这城里不比在村里,往日没得事情还是别开门的好。
还没走到小轩门口,就听到秀华跟他说:“你嫂子终归是会嫁人的,她比你也大不了几岁,难道真的要她替顾大哥守一辈子寡?”
云歌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小家伙一抽一抽地在哭,她这个心啊,都快揪成一团了。
“我知道,可我怕嫂子不要我们。”
叹了口气,她知道小轩这孩子心思重,可没想到他一直担忧的是这个事情,既然是这样,不如就把话摊开了说。
“小轩,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可嫂子答应你,将来不管嫁给谁,都须得你同意,好不好?”
顾知轩的心这才安定下来,见他哭累了,云歌哄了会儿他便睡着了。
悄悄关上门,秀华这才说,“真不知道上辈子是谁欠了谁的。”
云歌笑笑,“今天晚了,你和大全哥就甭回去了,我把客房收拾收拾,你们今晚就住这。”
两人也没推辞,秀华帮着云歌把厨房收拾了一番,就回了客房。
云歌一个人在房间,把明天要采买的东西都一一记下来,酒坊得快点开张,学堂的事也得打听着,邻里关系还要处的好,这都是事儿啊。
第二天一大早,王大全回清河村去拉那几缸囤在家里的果酒,云歌先是把前头铺子打扫了一遍,又拉着秀华上街去采买。
“这要说城中东西最全,质量最好的,就是南大街上的林氏货行。”打听了一路,得到的答案不外如是。
云歌心里想着,这林氏货行,应该就是楚翊他爹开的吧,踌躇了一番,还是决定到那里去看看。
要说这林氏货行,离云歌的新家也不远,一路走过去也没费多长时间。
许是天气热的缘故,店里人不多,一个小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盹,云歌轻咳了两声他才醒过来。
那伙计看她们穿戴算不上好,也不大上心,招呼道:“二位随便看看,咱们这里可是全安阳最大的货行了,看上什么说一声,小的给你报价。”
云歌也不介意,势利小人多了去,跟那么多人生气划不来,她扫视了整个店铺一番,发现货物的确是琳琅满目,便将之前拟好的单子递了过去,“你看我这单子上的东西,你们这全吗?”
这小伙计是识得几个字的,平日里也管些记账的活,见云歌递了单子过来,下意识就准备去接,只不过没想到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景非昔时人亦是
“少爷。”小伙计连忙行礼招呼。
云歌征愣了一下才回过神,眼前这人看上去眉眼间看上去成熟稳重了些。
“葫芦、滤网、酒坛、泥封……”楚翊一样一样的念过去,“看来你这铺子是要开起来了。”
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为了什么和他置气,只觉得突然见到这人言笑晏晏的样子,云歌心底蓦地升腾起一股子莫名的委屈,她强自镇定道:“我原先不知,这林氏货行,是你在照看。”
楚翊面色一凝,半晌道,“他去世了。”
到现在他都不愿提起林老爷的名字,可人死灯灭,到底是亲生骨血,心里要说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
云歌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缓解尴尬的一句话会引来这样的后果,迟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秀华接过话头道,“我妹子她是无心之过,楚公子莫怪。”
“酒坊名儿想好了?”不知者无罪的道理楚翊不是不懂,岔开话题问道。
“没呢……”
“想好了,解忧酒坊。”云歌打断秀华的话,“赶明儿开张了,欢迎去我那喝一杯。”
话中透着讨好的意思,可人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连秀华也不解的撞了撞她的胳膊,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楚翊偏就装作没有看见,笑道:“那是自然。”
话到这里竟没什么好聊,楚翊把手里的单子交给伙计,进了后面。云歌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
秀华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一边扯了扯她的袖子,一边问伙计,“你看这东西可齐全?”
“您就放心吧。”伙计一改之前的轻视,话里话外透着股热乎劲,“你们跟我家少爷认识?”
“以前一个村的。”秀华也不多说,让伙计把东西都收拾齐全,他们好找辆车拉回去。
那小伙计还想打听些什么,见两人没有说话的意思,悻悻地住了口,爬上爬下把东西给准备齐全了。
她原是想先问价的,可那小伙计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把货物拿出来堆在她面前。
议价的时候是货行的掌柜出面,云歌杂七杂八的买了一大堆,算下来才二两银子不到,她知道定然是楚翊提起过,否则不可能这么便宜。
云歌咬了咬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在货行门口雇了辆骡车,把东西送回了家。
两个人在街上这么一番折腾,到家的时候,王大全已经给天香楼送完了菜,把那几口大缸卸在了院里。
云歌下地窖去看了看,地方挺宽敞,原先是主人家自个挖来用的,搁置些杂物和吃食,但阁下那几口酒缸就显得有些勉强了。
跟秀华夫妇二人商量之后,大家都赞成把这地窖再扩一扩,可这事也急不得,云歌吃过饭就提着礼物去拜访邻居去了。
大家都是在一条街上做生意的,云歌开得又是酒坊,跟周围人没什么利益冲突,所以没什么人为难她。
酒坊和上次帮了她的茶馆掌柜,就隔了两家。那位常掌柜,现在也算是她的二房东了,人倒是和善,云歌把要扩地窖的事略微提了提,他点头就同意了。
回来的时候正巧听见秀华两口子在聊天,说得就是林老爷的事。
“楚夫人巴不得林老爷去见阎王爷,怎么会让楚翊去继承他的家业?”秀华说得这是大实话,林家和楚家在清河村闹笑话不是一回两回了。
王大全也不知其中缘由,只说自己个知道的,“那林老爷都病了一年多,断断续续地瞧了郎中也不见好,听说楚翊在楚家院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楚夫人也是心疼儿子。”
“这都啥时候的事啊?”
“咱前两天帮着云歌搬家,自是不知道,我这还是今个早上回去,听村里人说的。”
云歌想,那个人虽然看上去玩世不恭,可他心底却还是对父亲有那么一份情在,不然怎么可能违逆母亲。
后来云歌才知道,什么跪求,忤逆全都是村里人杜撰出来的,楚翊继承林家,是楚夫人和林老爷早就商量好的。
王大全从清河村找了几个熟练的匠人,第二天就开始动土。这院子是给着租金的,总不能一天天搁着吧。
前头铺子已经收拾好了,云歌把货架擦得干干净净,桃李杏三种酒用葫芦装好了,分门别类的搁置在架子上。这跟别家不同,一般的酒水都是食肆酒楼兼着卖的,都是在个大坛子里,若是要喝,按壶算,要带回去,就得整再搭上一个小酒坛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