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练习曲 (沈飞天)

　　林苏欲言又止：“那，这次不会再有什么变动了吧？”
　　周岳反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苏干笑了几声，心想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别再放我鸽子呗，这句话很难懂么？说得好像前几次爽约好像不存在似的。当然，林苏自然不敢表达任何不满，这个专访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对她的意义却十分重大。如果这次还是不能如期完成，又或者激怒了对方把这次采访给取消了，那她可就要倒大霉了。在学校时还和老师各种激辩的林苏，刚走出社会，便开始学会了低头。有时候，现实就是最好的老师。林苏很谄媚地说：“我们报社非常重视对周先生的专访，像周先生这样年轻有为的社会菁英，能够接受我们的邀约，实是是深感荣幸。希望周六那天一切顺利。如果我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也请您多多海涵。”
　　周岳淡淡一笑，“那就这么定了。周六早上九点，地点就在东海湾别墅16号。如果您还有什么其他想咨询的，可以和我的秘书联系。抱歉，一会儿还有个晚宴，我得先走了。失陪。”
　　“您慢走。”林苏看了一下挂上墙上的时钟，这次谈话进行了不到五分钟，周公子真是惜字如金啊。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终于能有个准信了，怎么看都是一个好消息。林苏真的被无穷无尽的等待和沟通给弄出心理阴影了。早点采访结束，早点解脱。
　　林苏不到七点就站在公交站牌边等公交，一阵风吹过，她不由地打了个喷嚏。春天这个季节，早晚温差特别大。林苏现在从外表到内心都非常不开心，大好的周末她不能睡个懒觉，还要完成一个该死的采访。她还得换乘两趟公交才能到。那个什么什么东海湾别墅，地点也真够偏僻的。八点三十分，林苏一路百度地图，一路询问终于找到那个约定的地点。当然这中间少不了各种折腾，这些高档小区的物业都是相当地尽职尽责，盘问了很久，又亲自打了电话确认，这才放行的。
　　是一幢两层楼的别墅，外面采用的是暗红色的马赛克，打开窗户就能欣赏到无边的海景，梦幻得像是童话里面的城堡。没有看到深宅大院传说中的“婢仆成群”，林苏去按门铃，居然是周岳亲自出来应门。这实在出乎意料了。
　　周岳亲自迎了出来，他今天是一身休闲的打扮，一件简单的T恤再加上一阵海滩裤，看起来像是喜欢冲浪的少年。周岳解释说：“前几次临时有事，耽误了您不少时间。真是抱歉。家人并不住在这里，这里我们也是偶尔过来住住，今天恰好工人们都放假了，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即使是说着道歉的话，周岳的语气依旧很平淡，让人分辨不出他到底是敷衍还是诚恳。
　　怪不得这里如此空旷，连个佣人都没有。有钱人就是好呀，房子很多，爱住哪就住哪。像这么好的别墅，也仅仅是用作度假用的，一年到头也许也住不上几次。林苏心里一边感慨，一边微笑着说：“周先生言重了，还要感谢您给我们报社采访的机会。第一次专访就能采访到您这样的大人物，说实话我现在心里还是很紧张呢。”对方客气，林苏自然也跟着客套几句。
　　周岳很善解人意地说：“紧张么？一会儿采访的时候就当作是在聊天好了。你看不如这样吧，那您可以在这里多做些准备，今天天气很好，我正打算去钓会儿鱼。”说完，还亲手帮她泡了一杯茶。
　　又又又要出幺蛾子了么？！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天做专访么，您老人家跑去钓鱼，这专访可怎么办？这都什么人啊，怎么这么不靠谱？林苏这下真的紧张了，立刻道：“现在又不是太紧张了。如果现在就开始的话也可以……”
　　周岳自动忽略了她后面的话，自顾自地去拿钓鱼工具，“这周末么，总是要放松一下的，对吧？难得到了海边，不钓个鱼游个泳，简直就白过来了。您不赶时间吧？”
　　林苏嘴角抽了一下，嘴上还得说：“当然不赶时间啊，一切听您的安排。”
　　周岳貌似挺满意：“那就好！”
　　好你妹啊！林苏内心已经忍不住要咆哮了，这有钱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前面三番两次地改时间，事出有因就不说了，大周末的，你要去钓鱼，简直就是一事儿妈！采访完你爱干嘛干嘛去，她也管不着，现在干嘛放着正事不做啊？搞得林苏一下子没了心情。林苏打定了主意，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把采访给做完了，他去哪，她就跟到哪，不然她完全没有办法放心啊。周岳看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了一段路之后停下来看着她，“您难道也想一块去么？”
　　废话，这不是得看着你么。整幢别墅就留她一个人，也无聊得慌啊。林苏说：“您不介意吧？您放心，您忙您的，我很安静的，不会多说话。”
　　周岳寻了一个地儿，支了遮阳伞，当真认真地钓起鱼来，林苏背着个斜挎包，跟在他身后，看起来像是个少爷出游时跟在旁边的丫鬟，就差给他端茶递水了。林苏其实很喜欢大海，喜欢大海的辽阔，碧蓝的海水美得就像块蓝宝石，每次有什么烦心事，到海边走走就会觉得烟消云散了。林苏到了海边心情也好一些，周岳已经开始专心致志地钓鱼，钓鱼这种事儿，是很考验耐心的，年轻的林苏尚无法体会到其中的乐趣。周岳倒是很坐得住，林苏看了一会，觉得无聊，便将打印出来的采访提纲自己先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就想让周岳也照着这个提纲准备一下等下的内容。
　　“周先生，这提纲您需要再看一下么？”林苏瞅了个空隙，小心翼翼地说。
　　“嘘，你把鱼都吓跑了。”周岳转过头来和林苏说，“娱乐时不谈公事，公事时不谈娱乐，对吧？林小姐很负责任嘛，时时刻刻想着工作。”
　　林苏很郁闷，他钓鱼分明也不专心啊，好几次鱼竿动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发现只要一提到采访，他就恨不得弹得很远。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接受这个邀约呢？难道这样好玩么？
　　“周先生，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咱们素昧平生，您怎么会把这次采访机会给我呢。说实在的，我刚进报社不久，差不多还是新人，各种经验都还有所欠缺。”
　　这个莽莽撞撞的记者，丝毫不体谅当事人的情况，为了挖点新闻就跑到别人家里，撰搞的时候还故弄玄虚，误导读者。什么自杀疑云，什么面容苍白，这不是想让大家联想到一块么。好啊，你不是很喜欢跑新闻么，那就让你多跑跑好了。从一开始接受专访，都不过是个幌子。谁喜欢钓鱼来着，见鬼，他妈的无聊死了好不好？
　　为了整你，哦不，直接把事实说出来似乎不太好。周岳一下子被问住了，但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很轻松地四两拨千斤，“不告诉你！”
　　钓了一个多小时，也只有小鱼小虾十来只，在钓鱼方面，周岳原本就是菜鸟，何况他对此也不感兴趣，因此从一开始他就演得很辛苦。周岳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自然不会这么早就收工了。本来他只是想拿着钓鱼工具做做样子的，谁知道林苏寸步不离地跟着来了，他就只能把戏做足了。好在他也是有备而来。
　　“你呆在那别动，不要把头转过来。”他刚这么说，林苏立刻好奇地把头转了过来，正好看到了他宽衣的一幕。上衣脱掉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蜜蜡色的皮肤，结实的肌肉，小腹上的六块腹肌，很着很是秀色可餐嘛。林苏整个人都傻在那了，那一刻，她忘记了这个男人的各种不靠谱，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帅啊，身材好好，腹部的那六块腹肌好赞，这个一米八米的男人此刻显得既成熟又有魅力。当然，别误会，周先生并没有奔放到裸奔的程度，他事先就穿了泳裤，打算下水游泳而已。
　　周岳不知道怎么忽然有些害羞，又觉得有点得意，毕竟被人欣赏还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同时他开始渐渐地觉得，这个初出茅庐的女生，似乎也没有之前想的那么恶劣。有好几次，他都能体会到这个职场新人的战战兢兢，每当看到她那副小心翼翼的小模样，他都会莫名地心软下。算了算了，他也不想再继续下了，这次也折腾得差不多，游泳过后他会配合她好好完成那个专访，让她也能交差。
　　说到底，游泳才是他擅长的项目，他一扫方才钓鱼的郁闷，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他本来就手长脚长，在水里游泳的姿势又特别矫健，林苏就又想到了美人鱼。林苏在岸上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她已经很认命了，心想，随便他折腾吧，大不了她明天再赶稿就是。周岳游得正快活呢，忽然乐极生悲，脚底一阵剧痛，他心知不好，这是腿抽筋了。估计刚才在岸上没活动开的缘故。
　　他拼命地扑腾水，希望岸上的林苏能看到他这样的异状，这一刻他唯一能期盼的就是，林苏能尽快找到人来救他。偏偏这块私人海域今天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他心里其实还是挺清醒的，也知道这次希望是渺茫的。“救——”他刚一张口，就被灌进了好几口海水。他心想，这难道就是他使坏的报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