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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杏记 (楼一画)


笑呵呵地往铜盆里一放,便是一声金器磕着铜盆的脆响儿,收生姥姥眼睛毒,一下便知那是个实心的,心里高兴,抱着哥儿等着孩儿他爹的添盆。
瞿元霍自袖口里摸出个玉佩,特请人精雕细琢之后,半掌宽的细玉面上呈着一副帆船驶海,周边海浪平息的画纹,寓意他一生顺风顺水,平安和顺。
收生姥姥笑着见它进了铜盆,江氏上前,她作为嫡母,礼自不能差。
她扔了个金镶玉的如意锁,寓意他健康如意。
杨氏手头紧,见前几个出手大方,既臊面子又肉疼地摸出一个银制的长命锁出来,收生姥姥也笑看着丫头接近了铜盆里。
这厢自家亲眷添完了,该轮到亲友添了。
打头的是王府总管,王爷身份金贵,自是不能亲自前来,便派了他来添盆。
一个赤金盘螭璎珞圈下去,众人都倒抽了口气,暗呼好大的手笔。
轮了一圈,后头那些个是好是歹都是扔了进来,假如你添清水,她说“长流水,聪明灵俐”;你添些枣儿、桂元、栗子之类的喜果,她便说:“早儿立子”、“连生贵子”、“桂元,桂元,连中三元。”以博得本家和来宾们的喜欢。
瞧着满盆的收获,收生姥姥笑歪了嘴。
和着丫头的帮忙,将晋哥儿身上着的红色吉祥小袄子,褪了下来,小家伙原先跟着她收礼时还十分乖,这一脱了衣裳,便就闹腾起来。
晋哥儿生的圆胖,这手脚并用的乱扭乱动,收生姥姥还有些子招架不过来,连忙将他塞进了用槐条、艾叶熬成的汤水里,手上立马就给他淋了一瓢,见他瘪了嘴,一副要哭的模样,嘴上立马就开唱,“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
再给婴儿梳头打扮一下,说什么“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女婿)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
又说又唱手上活络着,偏生这小主子就是不哭出声,一劲儿瘪着小嘴,欲哭不哭,闷不吭声,干雷也不打个。
收生姥姥有些子急,旁的人也看了出来,王氏进步上前,哄着哥儿哭。
晋哥儿睁着大眼睛,看也看不清这些人,只零星瞧见不少影子晃荡来晃荡去。
他坐在铜盆里,身上不时被收生姥姥淋着槐条、艾叶熬成的汤水,一股刺鼻的味儿直他的小鼻子,半点没有那香香软软的味道。
他皱着眉头,瘪了瘪嘴,众人都以为他要哭了,不想却又是光瘪了嘴,蹬着盆子溅着水玩儿,圆胖的身子半刻不停的胡乱扭动,边上扶着他的收生姥姥都要扶不住,身上被他溅着了水也不在意,面上仍是堆着笑。
前头急他不哭,后头娇杏急他还没被抱回来。
这厢里头,娇杏卧在榻上心神不宁,前头时不时传来的响动,更令她心烦。
边上伺候的玉珠瞧见了,难免笑了说:“主子真是半刻也离不得小少爷。”
娇杏抿了下嘴,听了听外头的响动,轻皱了眉头,“这还得需多久才好?”
玉珠走到外间去看了一眼,回来道:“才在洗身子呢,小少爷就是不哭,看给太太急的,正在一劲儿哄着他哭呢。”
娇杏沉了脸,心疼的不行,“不哭便不哭,哪有硬要人家哭的道理。”
玉珠看了她一眼,却不接话。
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洗三这日孩子若是不哭,则视为不吉利。
正急得不行,怕他天凉受了寒气,又怕那收生姥姥手上力气没个分寸,弄伤了孩子,虽知道晋哥儿亲爹,亲爷奶奶都在外头,定会看顾着,但这心里就是怎么也安生不下来。
掀了覆在身上的红绸被,下了脚就想趿拉上绣鞋往外去,还是玉珠虎着脸止住了,“主子你做甚!月子当中还想着下地,落下病症怎生办?”
吃她这一教训,娇杏也清醒不少,知道自己冲动了,也就乖乖地靠回榻上,只这心里还是一直提着。
正提着心,外头就传来晋哥儿洪亮的哭声。
娇杏听得心里一颤,松是松了口气,但终归还是更加心疼。
末了,以至于礼毕,瞿元霍抱了进来,说清了怎样使他哭的,更令娇杏心疼。
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有你这样做爹的吗?合着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一边说,一边扯了晋哥儿小裤子看,见他白嫩嫩的小屁股上真有一个巴掌印子,眼圈就是一红,“你也太不知轻重了,瞧你把孩子打的。”
瞿元霍面露难堪,搂了她哄道:“这我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怕他不哭嘛。再说晋哥儿皮子嫩,印子一时半会儿难免消不下去,我这手力可是控制的好好的,也就叫他疼一会儿,你看现下都不哭了。”
晋哥儿靠在娘怀里,他才出生三日,什么也不懂,只记得这个气味。现下被娘一摸痛处,瘪了嘴就要哭,适才的伤心全发了出来。
瞿元霍面色一僵,暗道这儿子哭的真不是时候。
娇杏心疼的不行,拍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得睡着。

正文 46不会卖你

到了晚上,晋哥儿自是被自家狠心的爹爹送走。
瞿元霍得了餍足,身子前所未有的舒爽畅快,心情随之亦变得很好。
他搂着怀中娇娇软软的美人儿,一只手掌还在她嫩滑的香肌反复流连揉抚。
见美人儿只眯了眼哼哼唧唧,身子软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无,男人自来就爱显露的雄/风,自是得了极大的满足。
他嘴角微翘,低头亲了亲她晕红小脸,再盯着她那水汪的杏眼看,手上力道加大,肆意凌虐了一番,再回头来看,果真见她一对眼儿泛起潋潋波光,在橘红色暧/昧的烛火下,水亮盈盈,勾勾绕绕。
“实在是个狐媚子!”
心中想着,不妨却说出了口。
娇杏听了连忙抬眼看他,见他面色未有不虞,知道是随口一说,才稍松了口气。
不怪她这样大惊小怪,实在是这狐媚子真不是什么好话,平日里都是用来糟践人的。
这样一想,她又突然觉得委屈,贴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就是哭诉,“妾的命本就低贱,爷这般说辞,却也没错。”
瞿元霍正是懊恼自己说错了话,又见她因言受了伤害,原本的一点歉意,顿时更加深了。
抚了她的长发,就是挽救地说道:“并非那个意思,我那是夸你呢。”
娇杏闻言就是一噎,只当他是把自己当猴耍了,这种话哪里是夸人的,以为他是存了心的轻贱自己,一时气的眼睛都红了,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扯过红绸锦被,就是裹了自个赤/裸的身,又拿了掩在枕下的水绿丝绢轻掩了面,才露了那对受伤含怨的秋波杏眼儿瞅着他,抖唇道:“妾算是看出来了,爷这是存了心要轻贱于妾,不过也是,妾是卖身于你家,身契小命都捏在爷手里,别说是一句糟践的话,就是要打要杀全是凭了爷的高兴,只爷莫要拿妾当傻子,明明是个糟践人的歹话,偏生还要骗人说是夸奖人的。”
说到最后,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抖着手拿起丝绢擦了擦泪,又咬了咬红润润的唇,才用手指了他,“爷这般行为实在可憎!”
瞿元霍愣神一会儿,才赤着膀子坐起来,实在没想到就因一句随口的话,生生折腾出这般多的幺蛾子。
面色阴晴不定地望了眼离他远远,缩在榻角的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满心满眼都是对自己的控诉。
心里突然有些烦躁,扯了她近身,便搂在怀里,看了眼她哭花的小脸,突然有些无奈,“怎就这样爱哭闹?何时才能明得事理一些?”见她垂了脑袋,不说话,瞿元霍又叹了口气,“你放心,在我心里你与旁人一样,从未低看过你。”
娇杏抬了头,哭红的眼睛里含着期盼,看着他小声说道:“明面上虽然看不出不同,可骨子里就是不一样,我就是个可任人随意转卖的。”
话一说完,又像是想着了伤心处,泪珠子又是不要钱的往下落,见他瞧过来,又怕他厌烦,捂着嘴强忍着不哭出声,小肩膀一抽一颤,看的瞿元霍干直眼。
娇杏强忍着不哭,小脸都给涨得通红,瞿元霍瞧了于心又不忍,连忙扯下她的小手,抚上她的心口,替她顺着气。
“真是败给你了!”瞿元霍咬牙道:“你说说看,哪次在一处你没哭过?我用一只手都能给数出来,还是你天生就是个水做的,上下水都旺。”
话一说完,瞿元霍便觉得不对,低了头看她,果真一张小脸红了个透。
过了好久,娇杏才抬起头,红着脸小声问道:“爷,爷不喜欢妾的水多么?”说完就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样子似是羞的不行。
瞿元霍喉头微有些干涩,压低了声道:“喜欢。”
末了,过了好久,娇杏就快在他怀里睡去,耳畔又响起一声,“你放心,爷不会将你卖了。”
娇杏心里涩涩,还是无用。
……
次日一早,瞿元霍刚走不久,娇杏便起了身。不待梳妆,就急不可耐地跑进了次间暖阁。
晋哥儿已经醒来,既不哭又不闹,两个妈妈在床边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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