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徐澄朝他吼了一句。
曲公公吓得身子一颤,调转脑袋慌忙跑了出去。
这时绮儿已将张太医找了过来。
张太医先是给李妍把脉,再观其肤、察其表,还拿出针来将李妍的手腕刺出血来,细看着血的颜色。李妍被这么刺一下都没有醒来,徐澄看得万分揪心,右臂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的右臂已被剑伤其骨,一直疼痛得厉害,只是他已经没有心思关心自己了。
张太医不仅仔细观察李妍手腕上流出来的几滴血,还凑鼻闻了闻,然后又抹在自己的手背上细看,最后他摇头道:“娘娘血色呈发暗,毒已渗入全身,怕是……”
崔嬷嬷和绮儿听了当场痛哭。
张太医以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用手捏开李妍的嘴,往里倒了一小壶驱毒液,尽管他知道他的这种东西根本驱不了这么重的丹毒,反正这种东西他随时可以做得出来。
倘若下毒之人放的丹毒量少,此液还有些作用,可是下毒之人就是成心不想让李妍活,所以下的量极重。
这时晴儿也跑了进来,她是由蒋子恒找人护送回来的,比徐澄来得晚一些,她一跑进来就听见崔嬷嬷和绮儿哭,再看着床上的李妍,还有一旁摇头的张太医,她一下扑在了李妍身上,哭喊道:“娘娘,娘娘!你醒醒,你不是说还要带着奴婢一起去看戏、听曲、种菜和斗蛐蛐么?”
“将她们几个拉出去!”徐澄音低沉重,但极为严厉,立即就有几个小太监进来把崔嬷嬷、绮儿、晴儿拉出去了。徐澄心如刀割又头痛欲裂,实在听了不这些哭闹。
徐澄自己也学了一些医术,他用手指沾了李妍一滴血放在舌头上舔了一舔,他也认定这是丹毒,西北之地特有的毒!
徐澄让苏柏去找的那两位名医其中有一位曾去西北行医过,不知他是否能解得了此毒。他知道希望渺茫,但他仍要努力,他再命人去把李祥瑞和他府里的郎中找来,因为他们曾在西北呆过,对此毒比较熟悉。
张太医用纱布染了一些李妍的血回太医院埋头思索去了,徐澄一人守在李妍身旁。
崔嬷嬷和绮儿、晴儿跪在澄元宫外面哭。
崔嬷嬷一边哭一边骂晴儿,“你个丫头怎的这么不懂事,娘娘要出宫,你不但不拦着,还跟着一起跑,你怎么越发没个谱了。要是娘娘真的再也……再也……,我就打断你的腿!”
晴儿哭得泣不成声,“要不是碰到那个……”她准备说汪莹莹那个妖精,可是想到此事不宜声张,到时候这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可就不好了,她就忍住没说出来。
平时她莽撞不懂事,这个时候可别再惹乱子了。
她只好一个劲地认错,然后说:“嬷嬷也不用打断我的腿了,娘娘要真的不能活,我也会跟着娘娘一起去,到了阴间也好有个伴。”
崔嬷嬷和绮儿听晴儿这么说,也不好再怪她了,此时她们除了哭,甚么都做不了。
因为李祥瑞府离皇宫很远,在京城的最南边,而苏柏去找的两位名医还根本就不住在京城里,徐澄只能就这么坐在旁边心碎地等着。
这时,册封官来了,那件由李妍吩咐崔嬷嬷送回内务府的凤袍,这会子也送过来了。
崔嬷嬷和绮儿、晴儿忍住了哭,先进去给李妍换上凤袍。
徐澄没有出去,只是背对着她们。等她们给李妍换好了,他便转过了身来。
册封官战战兢兢地念完了召文,然后将金印和召书放在李妍的枕头旁,就慌忙退出去了,给一位即将要死的人册封皇后,此官确实有些胆战心惊,因为站在一旁的皇上始终垮着脸,一副随时要吃人的样子。
崔嬷嬷和绮儿、晴儿再次出了澄元宫,跪在外面。
崔嬷嬷一边哭一边说:“皇上登基那日不册封娘娘,十几日都不来澄元宫看娘娘一眼,现在娘娘都不省人事了,皇上再给娘娘册封又有何用,娘娘看不见也听不到啊……”
崔嬷嬷以为皇上在里面根本听不到,她实在是心里憋闷得慌,不吐不快。
只是徐澄向来耳朵灵敏,又怎能听不到?他不怪崔嬷嬷埋怨,他比崔嬷嬷更恨自己,恨自己不该犹豫。
绮儿却道:“刚才给娘娘换衣裳时,娘娘身子热乎得很,我瞧着或许能……能有救。”
崔嬷嬷和晴儿听了也想起刚才换衣裳时确实触及到李妍的身上热乎乎的,虽然她呼吸不匀,但面部表情也是舒缓的。
晴儿想起在燕歌老城里李妍毒性发作时痛苦的表情,和她现在舒缓的表情对比起来完全两样,也觉得李妍或许不会死。哪怕真的会死,那也是没有痛苦的死。
晴儿双手合什,“嬷嬷、绮儿,咱们别哭了,赶紧拜求老天爷给娘娘赐福罢。”
她们老少三位就这么在外面磕头拜老天爷。徐澄坐在李妍身旁看着她的面容,静静地等,等得心急如焚,等得腑脏俱痛,右臂也疼痛得痉挛。
待次日丑时,天还是漆黑一片,离天亮还得两个时辰。李祥瑞带着府里的郎中过来了,他们见徐澄脸上乌青,气色特别差,右臂也是僵僵地垂着,很是吃惊。
他们觉得皇上也得看病才是。
李祥瑞看着女儿躺在床上,脸色泛青,老泪纵横。他前日晚上就已经看了李妍给他写的信,但他没派人去寻。女儿已经出了宫,他哪怕把她寻了回来,他觉得皇上也不可能原谅她,她这个皇后是当不上了,所以就由她去了。
他心里本来也恨徐澄为何迟迟不册封他的女儿为后,此时见女儿已身着凤袍,金印和召书都在旁边,他心里总算是得到一点慰藉,流着老泪说:“皇后娘娘,你已是皇后了,你可要争争气,好歹站起来正正经经当几日皇后,母仪天下,你这一生才算圆满啊。”
徐澄却将李祥瑞拉到一边,让跟着他一起来的郎中赶紧给李妍把脉看诊。
这位郎中是西北来的,他颇懂丹药,说:“若想活命,只能放血,毒性弱了,再配药驱余下的毒。但是……十有□□的人放血后便亡了命,在下曾在西北为几位中了丹毒的兵士放了几大碗血,可是他们还没被毒死,就先失血而亡。但有一次为一位在山中砍柴不小心中了丹毒的老妇人放同样多的血,她昏迷了几日却活了过来,在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娘娘身子金贵,在下……不敢妄动。”
徐澄听说放血十有□□会亡命,他那张乌青的脸更加晦黯了。
恰在这时,张太医也跑了过来,说:“皇上,微臣愚笨,只能想到放血来减弱毒性,但此法极其危险……”
他还未说完,徐澄就知道他的意思与李府来的郎中说法一致,便急着打断了他,问道:“你们都说要放血,那到底要放多少血?”
张太医与那位郎中对望了一眼,同时伸出三个手指,也就是要放掉人体的三成血。
张太医为了更具体一点,把桌子上放的一个银碗拿了过来,说:“八……要八碗才行。”
徐澄听了一阵晕眩,说了一句,“不行!”便倒了下去。
他这一倒,吓得屋里的人一阵惊呼,皇后娘娘还在躺着,怎么皇上又倒了。皇上可是如磐石般的身躯啊,他怎么能倒呢。
众人将徐澄抬到旁边小屋的床上去躺着,因为来不及往春晖殿抬了。
张太医解开徐澄右臂,才知道他的伤口如此之深,里面的白骨都露出来了,再摸他的脑额,烫得炙手,他知道皇上的右臂已经感染了。
要是不马上妥善处理,皇上这只右臂就废了!
他慌忙吩咐左右的人,“快!快烧沸水!把巾子也扔进去煮!”
崔嬷嬷等人早就不知道哭了,跑着去烧水。
张太医自己则跑回太医院去拿烈酒和细针及细线,待他回来时,把针线也扔进沸水里煮,然后打开烈酒的塞子,往徐澄右臂伤口上倒。
“嘶……”徐澄一下疼醒了,他是不会喊疼的人,只不过嘶了一下嘴,然后咬牙忍着。
针和线、巾子都煮得差不多了,张太医先拿巾子把徐澄的伤口洗一洗,再倒上少量烈酒,然后拿穿针引线,将裂开的伤口缝了起来。
他就像缝衣裳一样,针在肉里穿梭,然后一拉一扯,血丝一直往外渗,旁边看的人都禁不住龇牙咧嘴,这是硬生生地在肉上缝啊。
徐澄只是皱着眉,紧抿着嘴,尽管疼得脑门上一阵大汗,他都没做出过于痛苦的表情。
缝好了后,徐澄就要站起来,张太医劝道:“皇上,还得过好一阵子天才亮,你躺着歇息会儿,这样伤口愈合得快,你一日没吃东西,又整宿不睡,好好的身子都会熬垮,何况皇上还有重伤。”
“这算得了甚么重伤,又没断胳膊断腿。”徐澄硬是起了身,他的神色明显是满脸的疲惫,可此时他如何又能睡得下去?李妍还躺在那儿,大家还在等着他的命令,到底给不给李妍放血还得他开口。
张太医和李府郎中其实都不希望给李妍放血的,倘若放血后亡了命,皇上怕是饶不了他们。他们虽然愿意把这个法子说出来,那是不敢泯了自己的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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