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珮自然是第一个进去的,康熙站在窗前正看着一盆浅色的杜鹃出神,难得的是露出了怅惘的神情,阳光照在浅浅的花瓣上,似乎连光线都柔和起来,听得权珮行礼才转过了身。
对权珮他自然印象深刻,虽然情绪不佳,却还是给了权珮一定的体面,说话还算温和:“带着弘谦的媳妇一起进宫的。”
“是,带进来给额娘请安,也过来看看良妃娘娘。”
“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形。”
“.....正喝着莲子羹就起了反应,疼的在床上打滚.....很快连贵妃和太子妃也惊动了过来....在一会您也就过来了....”
权珮说的,跟太监来回报的相差不多,问题出在了莲子羹上,而喂莲子羹的人是明珠,送莲子羹的是太后。
康熙不由自主的微微皱起了眉头:“莲子羹出了问题,会不会跟明珠有关系。”
康熙怎么好好的到问她这个问题,好似在商量一般,权珮垂着眸不紧不慢:“一出事她看起来就吓的六神无主,到底是新妇,没有见惯大场面。”
好似没帮着明珠说情,但其实也已经帮衬了,明珠是个新妇能懂什么,这一点谁都能想到,若权珮真的什么都不说,不免显得无情,说的太多又好似刻意。
康熙不知道怎的到微微叹息了一声,跟这个儿媳妇打了几次交道,每次总要让他止不住的赞叹,做事情总是拿捏的恰到好处,仿佛是个运筹帷幄的将军,不佩服都不行。
他便只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权珮便行了一礼,缓步走了出去,不见慌张不见焦急,不知道这份从容是怎么历练出来的。
接着十三福晋、花蕊和明珠也分别都被叫了进去,十三福晋和花蕊还好,也只如实说了一遍就出来了不出彩也没有错处,明珠进去被康熙问了几句话就又吓哭了,确实如权珮说的般六神无主,康熙眉间的不耐一闪而过,这样的人做也做不成什么事,事情肯定跟她没有关系,只说了几句就不大耐烦的叫明珠出来了。
后头便连送莲子羹的以及守在良妃跟前的宫人都叫了进去问了一遍,又等了片刻,便见李德全出来,朝着权珮道:“皇上叫您跟十三福晋还有大奶奶先回去。”
太子妃讶异于李德全的恭敬,但还是因为知道了权珮替明珠说了句话,面上露着几分感激:“那你们就先回去,若有什么事我会叫人通知你们的。”
出了宫,便见胤禛还有十三和弘谦都等在外头。
胤禛眉宇间的焦急在看到权珮之后才消散干净,舒了一口气:“还好吧?”
“无事,不用担心。”
弘谦的目光在花蕊的身上转了一圈之后,这才平淡下来,十三瞧了几眼十三福晋,对权珮道:“她没给嫂子添麻烦吧。”惹的十三福晋不满的轻哼了一声。
胤禛让权珮带着花蕊和十三福晋先回去,他跟弘谦还有十三则留下等消息,毕竟是出了人命,还是谨慎些好。
八阿哥是没有想到良妃会这么快去世的,他还等着为他额娘正名分,叫他额娘剩下的日子风风光光的度过,他想着太后在他跟前冷声的说话:“你那个不成器的额娘只会给你拖后腿,还不如死了干净!”他到现在还记得他额娘颤抖的肩膀,萧索又可怜。
他冷笑了一声,太后果真是按耐不住了么?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
太后的焦急在看到八阿哥之后才稍微缓解了一些,只是语气还是不好:“我就说你额娘这辈子只会给人添乱,要死便死,还要拉扯上这么多人?!现在皇上亲自过问起来这事,到好似是哀家做的一般,你说说,这下可如何是好?!”
她说了半响也不见八阿哥应答,心头忽然有个不好的感觉闪过,只见得抬起头的八阿哥,满脸的冷漠和嘲讽:“这就是太后毒杀我额娘的原因?嫌她碍手碍脚?只是您也年纪大了,做事终究不如先前利索,事情闹的这么大您要怎么收场?皇上迟早会查到您这来的,若是知道了他当生母般敬重的人如此不堪,您说皇上会怎么样?”
这话说的太后终究慌了:“你这个畜生!胡言乱语什么?哀家对你怎么样你难道不清楚,竟然敢跟哀家这么说话?!”
八阿哥的背挺的笔直,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您对我怎么样,在清楚不过了。”
当时在良妃跟前的人说的都相差不多,而追着莲子羹查下去便有个参与了送莲子羹的太监上吊自杀了,好巧不巧就是太后宫里的人,康熙的眉头拧成了八字,听得进来的太监回报:“太后重病不起,已经叫了太医院的人过去看了。”
重病不起?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第一百零六章
年熙文记着宫里良妃的死,也清楚的记得当时因为四福晋给良妃喂下了致命的莲子羹连胤禛都受到了牵扯,还是太子出面说的话,才将这件事情平息了下去,但也因为此,谋杀了良妃的错处一直有一部分背在了四福晋的身上,让八阿哥为此处处跟胤禛做对,也所以到了雍正朝,八阿哥的下场才会那么惨。
年熙文淡淡的笑着,将一朵新剪下来的玉簪花别在了发髻上,于是又带上了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花香,该她出场的时候到了,胤禛这次一定会看到她的好。
坐在亭子里看书的胤禛显的很悠闲,年熙文知道越到后期胤禛便似这般越清闲,她缓步走了过去,福了福身子。
胤禛抬眼看了看她:“起来吧,可有什么事?”
“爷不必为现在的事情烦扰,我有法子。”年熙文说的很笃定,仿佛确实知道胤禛是怎么想的一般。
于是胤禛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兴致:“那你说说,你的法子是什么?”
年熙文微微往前站了一步,将她柔美的五官清晰的展现在胤禛面前,那一双清澈又带着淡淡的忧伤的眼泛着点点的水光,是何等的诱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楚,无凭无据定不了罪,不过是要个合适的人去压一压,皇上现在不喜欢八阿哥,八阿哥越是有动作,皇上越不喜欢,越不想理会,越忌惮八阿哥,皇上就会越将这件事淡忘。”
年熙文说的到也在理,胤禛便微微颔首。
年熙文心里的喜悦一闪而过,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柔美,仿佛羽毛一般拂过人的心田:“不过是要委屈委屈福晋去跟太子妃好好说说,只要太子出面这事情就能解决,福晋一向大度又为爷着想,想来一定不想牵扯上爷,愿意为爷办这件事的.....”只要福晋去求了人,那也就等于认了多半了,这个罪名背在身上,她能叫福晋一辈子如鲠在喉,不得安宁。
胤禛的眼好似漆幽深的寒潭,几乎能将人吸进去,年熙文一点都看不进去,只有满满的自信,满身的风情。
有个慵懒的声音,还带着几丝笑意:“年侧福晋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去求太子妃?”
年熙文一惊,一回头见是权珮过来了,心也不由得紧张了几分,只是又想到犯错的是权珮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底气便又足了几分:“福晋也许觉得我说的不中听,但事情既然因为福晋而起,福晋自然要为爷担当,难道福晋愿意看着爷为这事情为难?福晋一向贤惠为爷着想,想来不是假的。”
权珮打量着年熙文,看她的穿着打扮也确实是精心准备下的,眼里的笑意越发多了,好似在看个小丑,反问:“什么事情是因我而起的?”
这个时候了还装糊涂,真是可笑,年熙文也笑了笑:“良妃娘娘的那碗莲子羹不是福晋喂下去的?”
这个年熙文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消息,怎么就这么笃定?
晓月服侍着权珮坐下,转头笑看着年熙文:“不知道年侧福晋是从哪个嘴里听到的消息,怎么会传成这样,明明是新进门的晳大奶奶喂的良妃娘娘,怎么到了您这就成了福晋?是您没听清楚,还是故意想成了福晋?”
年熙文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想呵斥晓月,却还是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胤禛,可胤禛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只是专注的瞧着权珮:“是不是有人故意乱嚼舌根歪曲事实了?要不就叫人去查一查。”
这意思,事实真如晓月所说?那她刚才说了那么多又成了什么?难怪所有人都带着笑意看她,她还大度的想要笑就在笑一会,等以后就在笑不出来了,原来别人都是在笑她,笑她的无知笑她的滑稽,她的脸颊红了又青青了又红,自重新来过,她还从来没有失算过,没有这么狼狈不堪过。
她听得权珮道:“算了,我懒得跟这些人计较。”
这话让年熙文浑身打了个哆嗦,好似她是何等的轻贱,叫人看不起,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讽她,让她恨不得就此消失。
权珮转头打量着年熙文,笑了笑:“以后别听别人道听途说了,念你毕竟是好意,我也就不计较了,下去吧。”
年熙文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回素心阁的,只是刚进屋子就忽的软倒在了地上,只模糊中听到紫烟的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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