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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仪天下之风雨夺嫡路 (水磨刀)



“父皇,你先歇息一番吧。”凤水問有节奏地拍打着祁帝的后背。

“不,皇儿,父皇这个病是好不了了,若是不快些把这些话给你说,怕是以后便不会再有机会了,”祁帝颤抖着手,从针头下摸出一块虎符,递给凤水問,“这一块是萧蓟在死前的那一天塞在孤手上的,还有这一块,原本就在父皇的手上,有了这两块虎符,那剩下的金乌军就要听从你的号令,皇儿,你的身上寄托着萧氏一族的希望,也寄托着父皇的希望,萧家的罪名,还要靠你去洗涮,这个天下,还要靠着你来守护……”

祁帝说到激动之处,险些晕厥过去,凤水問手中紧紧地握着虎符,老虎翘起的尾巴抵着他的掌心,传来刺啦啦的疼痛,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紫虬国最为强盛的军队再加上自己在扶箕城练出来的武邑军,只要能够活着出了到了扶箕城,他必定要让谢氏血债血偿。

三十,

北蔡斜倚在双交四菱花扇门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黄琉璃瓦歇山式的屋檐顶,檐角之下安放着五个形态各异的走兽,都是她只在书中见到过的,器宇轩昂,其中有一个龙身豺首,嘴中叼着一把剑,威风凛凛的,那是睚眦,“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报则不免腥杀,檐下是单翘单昂五踩斗栱,内外檐装饰着龙凤和玺彩画,明晃晃的都是黄色,颇为单一无聊,她看了看关合着的双交四菱花扇门,嘴巴里嘟囔了一句“无趣地紧”,打了一个哈欠,微微的泪水充盈着眼眶,北蔡伸出手指揉了揉,又顺着这座宫殿转了一圈,看见西耳殿挂着一块匾,上方龙飞凤舞地写了“寄所托”这三个大字,北蔡推开一扇琉璃门,一副美人丹青便赫然出现自己的眼前,画中的女子娇俏而立在火树银花不夜天之下,手中拿着一枚昆仑奴面具,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锦绣制成的裙缘和金线织就的点缀于裙摆之上,繁花似锦,将她的锦瑟年华点缀成了华丽的锦缎。

画中的女子眼神全都注意在她身侧的那一株挂满了各式各样灯笼的树上,笑意吟吟,北蔡凝神细看时,似乎还能看见一个男子的侧影,在烛花的衬托下,露出一截朦胧的剪影。

冯智玳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北姑娘,寄所托若是没有陛下的指令,谁也不能进来。”

北蔡被他雌雄不辨的尖细嗓音给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去,看见他恭顺地团着手臂弓着身子立在他面前,于是打了一个哈哈:“真是不好意思,之前不知道。”

转身走开,不由得抱怨起师尊。什么让自己好好在五蕴城历练一番,都是做不得数的,找完了赵夫人之后,还未来得及在这个众位师兄口中的花花世界中历练历练,师尊竟然让狐鹰捎带了指令过来,便是跟在七殿下身后一道回琅玕谷,真是一件无聊的事,原本还想在五蕴城多呆上时日,却是不曾想到和谢沛杰分别的日子来的这般快。

北蔡打了个哈欠,摊开四肢伸了一下懒腰,宫殿中总是不乏开的正好的花,虽然快要进入冬季,菊花却是开得异常烂漫,安台瓷浪、碧玉银凤、抚醉归、蜀水清诗、天河落雁……琳琅满目的花看地自己迷了眼睛,比琅玕谷中品种还要多少许多啊,北蔡一株一株地辨认着,发现到后来,还有很多都叫不上名字。

“北姑娘,皇上宣你。”冯智玳尖细着如女人一般的嗓子来到北蔡身边,把正在专心赏着菊花的北蔡给吓了一跳,她抬起眼睛,看着没有胡子的冯公公,手臂上接连跳起一颗颗的鸡皮疙瘩,活到了今天才算是真正知道,原来皇宫中除了女人、男人,还有不男不女的。

北蔡跟在冯智玳的身后,眼睛却是咕噜咕噜地一刻不停地转动着,这里的事物,对于她而言,所有的都是新鲜的,从未见过的。

冯智玳尽职尽心地在前面带路,对着北蔡僭越的行为权当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候在一边的宫女们打开了双交四菱花扇门,恭敬地弓着身子,像冯智玳和北蔡行着礼。

北蔡刚刚跨进门槛,温热的气息夹带着浓重的中药味道扑面而来,北蔡连连打了三个喷嚏,才止住鼻头的痒,她伸出手极为不雅观地揉了揉鼻子,冯智玳看着她这个粗俗完全没有女儿姿态的动作,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心中满是担忧,这般没有礼节的女孩子护着七殿下一道同行,会不会出言顶撞?

他从小就跟在祁帝身边伺候,陪着他一步一步从一个懦弱无争的皇子走到了现在,七殿下是祁帝的心头肉,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中对七殿下的疼爱完全不比祁帝少上一分。现如今,原本应该是被捧在手上肆意疼爱的七殿下却是成了谢氏的眼中钉肉中刺,险些沦为阶下囚,他自然也跟着心焦,然而人弱势单,怎么都想不出什么可以护着七殿下的法子,现在,终于是盼来了救星,却是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北蔡见到了躺在龙床之上的祁帝,干皱着一层皮肤,颧骨高高地突起,手上只有一层虚薄暗黄的皮,青筋掸出,瘦骨嶙峋,胸口不住地起伏着,看他那个样子,应该是进气少出气多,活不了多久了,就算是师尊在这里,也不过是能吊上他一段时间的命罢了。北蔡从小便见惯了人的生死,那些被送进琅玕谷看病的人,多数是病入膏肓的,而师尊又有一个怪脾气,医治人从来不看对方的背景,而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所以,很多有钱的乡绅都被拒之门外,硬生生地病死了,所以,死亡对于她而言就像是家常便饭,即便是归位一国的君主,也无法逃脱死神的呼唤。

祁帝转过头来与北蔡的双眼对上的时候,眼珠子倒是焕发着光彩,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他伸出鸡爪似的手,嘴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北蔡姑娘……”

北蔡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他的身边,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神往他那可怖的身上瞟。

“北蔡姑娘,皇儿……皇儿就要麻烦你了,还望你能一路平安将他护送回琅玕谷。”这一句话刚刚说完,祁帝便不住地咳嗽着撕心裂肺,好似要把整个肺都咳出胸膛。

北蔡从怀中取了一颗芭蕉丹,想也没想便按入祁帝的口中。

冯智玳只觉得脑子一阵发抽:“陛下!”

按着规矩,祁帝进食或者喝药之前都是要有一个试菜太监食用过后无碍才行,而这个北蔡姑娘自然是不懂这个事。

“无妨。”祁帝朝着他挥了挥手,一骨碌便吞咽下了这颗药丸,瞬间觉得神思清明了很多,嗓子也不像之前那般毛剌剌地难受了。祁帝畅快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多谢北蔡姑娘。”

北蔡点点头,只是绽放出一个笑容:“皇上请放心,师尊有令,我必定会安全地护着七殿下到琅玕谷的。”

祁帝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点点头,又合上了眼皮,沉沉地睡去。

谢皇后持着一把金剪子,细心地修剪着一株香里御殿,一十六瓣花瓣呈船底形,依次铺成开来,围成一个圈,花团锦簇,哄哄地开在来仪宫之中,将这个雄伟肃穆的宫殿衬托地越发的热闹,增添了不少的生气。

近来这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然而谢皇后却是觉得这是自己过得最为顺遂的一段时日,什么都可以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去担忧,只是这般平平淡淡地拿着一把剪子绞去那些多余的、冗杂的枝叶,她很喜欢这般的感觉。

谢侯端坐在檀香木圆椅之上,手中持着一盏湄潭翠芽,刚毅的脸倒是变得有些柔和,脸上也挂着隐隐的笑意:“再过些时日,寻着凤水問那臭小子一个错处,让皇帝早早把他封王,打发到封地便行了,届时,只要他出了五蕴城,天高皇帝远,路途遥远,我们有的是机会下手。”

“没有了萧氏的支持,不管那个凤临梧再如何宠爱他,凤水問也不过是一只在砧板上的鱼,任他再如何挣扎也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谢皇后狠狠地绞下一根多余的枝叶,心中满是愤懑,上一次,就快要得手了,谁知半路冒出一个秋沛夐,一路将他护送回了宫,秋沛夐,你为何老是要和本宫作对?还是因为你吃定了本宫不敢对着你怎么样,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地和本宫较着劲。总有一天,本宫会让你求着本宫。谢皇后的美目中射出恶狠狠的眼神,就像是想要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哼,若是这一次那个姓秋的再出来捣乱,我的好妹妹,你可不要心软才是。”谢侯在一边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本宫自己的事,本宫自会处理,侯爷不必忧心。”谢皇后一瞬间便冷下了脸,那个名字,是自己心中的禁忌,由不得别人这样提起。

谢侯摇了摇头,不管什么时候,秋沛夐就是卡在谢紫陌喉头的一根刺,拔不去,却又时时刻刻地疼着。其实,在谢紫陌成为太子妃的前夕,他便隐隐约约地知晓了她和秋沛夐的曾经,到了紫菲这个傻丫头疯魔了之后,他便更为确定,谢紫陌的小心思,她不过是想要借着谢紫菲的手杀了李轻轻,而那个没有长心眼的傻丫头禁不住三言两语的挑唆,竟然真的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放火纵了李府,无端手上便多了八十一条人命。为什么,明明是同父同母,生出的孩子就有这般大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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