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体内的毒素移除后,我便潜入那个贱人的府中,用幻术迷惑了她,设了计谋让她和别的男子共赴巫山*,然后再引来先帝与当今的太后,自然场面是一番的鸡飞狗跳,就算那个贱人是慕家的嫡女又能怎样?丢了皇室的脸面,自然是要以命谢罪的,现在想起来还是便宜了她,我原想是要被浸猪笼的,结果却是被赐了三尺白绫,原本还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结果,凤临梧那小子死死地拉着我的身子,让手下的人把凤骁峒给移走了,所以那时,我并没有成功地将乌头灌进他的嘴里。”
“这么二十年来,我忍辱负重地活在这个世上,也不过是为了出这口恶气罢了,”遇里挽起袖子,“我时时刻刻都提醒着自己,是他杀了自己的孩子,间接害死了我的父亲。”
“遇里,你施毒这般厉害,倘若你想要毒杀凤骁峒,早就可以成功了吧?”素以还是有些不明白,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会容忍凤骁峒活到现在。
“倘若他在五蕴城内,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将他给杀了,只可惜,当年爹爹虽然逼出了我体内的毒素,却无法完全拔除,倘若月圆之内,我不服下这乌昙跋罗,全身血液必然沸腾以至血管迸裂而死,而这乌昙跋罗却只有百折林才有,一旦离开母体一个时辰,必会枯萎,不然,我又怎么不会去幽州杀了他。”遇里眸子中尽是狠辣与仇恨。
“遇里,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凤水問食指敲打着桌面,那是他的一个习惯,当心中有疑惑时,便会不自觉地用食指敲着东西,“叔父他身边连一房妾室都没有,卧室中悬挂着的唯一一幅仕女图,画得便是你的模样,只是那个女子是二十几岁的模样,我想,他心中定是惦记着你的。”
“哼,他现在都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世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又有哪一家达官贵族的小姐会嫁给他,至于惦记我,那是自然,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他是在害怕什么时候会把命丢在我手中。”
素以的心沉了下去,今夜遇里将二十年前的秘辛和盘托出,看来回家这一条路并不好走,她手中托着一盏白瓷茶盏,目光平静地看着薄胎外壁上的醴陵釉下彩,犹如罩上了一层靓丽的玻璃纱,在烛火下折射出一层似梦幻般的光芒,却是脆弱地不堪一击。
“遇里,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这段仇怨吗?”凤水問的声线带着些悲凉之感,想来,他应该也猜到了遇里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了吧。
“放下?”遇里阴鸷地笑了一声,“我如何能放得下,每个晚上,我都能听见婴儿的哭泣声,每晚每晚做的噩梦便是正当壮年的爹爹瞬间白了发,佝偻了身子,成了一个耄耋老者,不一会儿,就在我身边断了气,而我却连抱起他遗体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化骨水把他给化成了一滩脓水,到现在只能对着他的一座衣冠冢祭拜,而凤骁峒竟然还能好好地在幽州当着他的闲散王爷,凤水問,你说,我如何能放下?你可以教一教我吗?”
凤水問沉默了下来,这一段秘辛太过于血腥,他无力辩驳。
“这么说来,乌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先帝才下令全数除去的?”素以想到了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
“对,是爹爹在临死前恳求先帝,因为乌头的毒性实在是毒辣了。”
遇里端起面前的醴陵釉下彩瓷茶盏,啜了一口水,缓缓地吞咽下,继续道:“你们那般聪明,想来应该知道我要你们做什么事了。”
素以苦笑着看了一眼凤水問,其实这件事,她需要淌的浑水反而少。果然,遇里下一句便吐出了:“凤家小子,其实我要你做的事情并不多,你是凤临梧最宠爱的儿子,我只想让你请他下一道圣旨,把凤骁峒召进皇宫便好了。”
“然后呢,你便要用乌头毒杀他?”凤水問双手紧握成拳头。
“对,我也要让他尝试一下这般的滋味,什么叫做身不如死。”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去残害我的叔父?”
“就凭你的小命还捏在我手中,”遇里冷哼了一声,“在这百折林中,我有上千种使人痛不欲生的法子来折磨你却能让你始终保持神智清醒。”
二十九,胁迫
“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种卖亲保命的事情干不出来,少陪!”凤水問一甩袖子就站起身来。
“哼,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遇里冷哼一声,宽广的袖子无风而起,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毒,凤水問立马癫痫一般地倒在地上,身体不住地痉挛着,手难受捂着腹部,他的头部在不住地抽搐着,慢慢地与足部拘搂相接。
“牵机!”素以有些慌乱地站起来,慌张地走到凤水問的身边,连带洒了茶盏中的水也不自知。
“牵机?这个名字好听,以后就唤作牵机,”遇里笑了笑,“凤家小子,我多的是法子折磨你,我倒要看一看你的骨头能硬到哪里去,不过呢,好心奉劝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为了一个见面次数寥寥无几的人而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宫中的萧贵妃想一想,你说,倘若,几天后,她在宫殿中收到了儿子的尸首,会是什么反应?现在谢氏可是一步一步在紧逼着,朝堂上,有如虎般的谢侯,后宫中有似狼般的谢皇后,萧氏可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你的噩耗让你母后一个气儿喘不过来,届时,金乌大将军面临的困难可就大了……”
凤水問的下唇已经被牙齿咬出了一圈细密的牙印,咸腥的血丝漫进他的口腔中,然而此刻他的腹部如刀搅动一般疼,一点都感觉不到嘴唇上痛楚。
“遇里,杀了凤骁峒之后呢,你又有什么打算?”素以强迫自己不去看躺在地上的凤水問,只是抬眸看着她。
“此生早已生无可恋,杀了他不过是这么多年来强撑着我活下去的动力。”
遇里用脚尖踢了踢凤水問的身子,然后掏出一粒青色的药丸放入他的舌底,凤水問的痛苦瞬间便缓解了,他额头和身子都冒出生冷的汗,风一吹过,牙齿便因为寒冷而哆嗦起来,“咯吱咯吱”地不住摩挲。
“凤家小子,如何,你应还是不应?反正我新近制的毒药还有很多,我很有兴趣一样一样试过去。”遇里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脸上是如花般灿烂的笑容,“只是不知道打小在皇城中浸泡出来的金贵身子会不会承受地住,可别到时候我只下了两种药,你便昏厥过去了,白白坏了我的兴致。”
凤水問瞪大着原本因为疼痛而有些涣散的双眼,一脸的愤恨,就像是想要把生啖遇里的肉一般。若不是因为身子刚刚在一轮牵机药的摧残过后失去了气力,必定会用双手掐着遇里的脖子。
“醇塬,你便应了遇里吧,或许等她见了你叔父之后,便会改变主意。”素以急急地劝道,好汉总是不会乐意吃眼前亏的。
“改变主意放过那个贱人倒是不可能,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同归于尽,”遇里指尖滴流滴流地转着一枚红色的药丸,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凤水問,像是一只成竹在胸的猫在逗弄着频死的老鼠,“这枚药丸的名字叫着金蚕蛊,但凡吞咽下肚子之后,金蚕便会孵化而出,慢慢的,你的胸腹就会搅痛,然后肿胀如瓮,七日之后七窍流血而亡,全身发黑,肌肤溃烂,连着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会认出。”
凤水問眼睛眼睛紧紧地盯着这枚红色的药丸,额头的青筋不断抽搐着,那种神情是恐惧。
凤水問觉着自己看见了隐藏在这薄薄的糖衣之内的金蚕,甚至能感到它正在里面蠢蠢欲动,只等着遇里将药丸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它好顺着自己的肠道畅所欲游,一点一点地侵蚀着自己的血肉,然后把自己啃噬地只剩下一滩发着恶臭的脓水,就连苍蝇都不敢嗡嗡嗡地飞到自己身边。
“我……我答应。”凤水問完整地吐出这句话时,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腱。
素以无声地在心中笑了笑,挺直了身子,前一世的苏醇塬不会为了一个印象寡淡的叔叔放弃自己的性命,这一世的凤水問更不会,因为对着一个已经失去过性命的人而言,自己的生命才是最为重要的,亲情什么的血浓于水这个说法不过是一个笑话,尤其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国度,他还是最为有潜力替代当今太子成为下一任王者的皇子。恐怕,遇里早已算准了他的小心思吧?
遇里很是开心地收回了指尖中的红色药丸:“这就是了,旁人的性命哪里比的上自己的呢?”却又捻出了一粒细小的白色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食指和拇指捏着凤水問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巴,然后塞了进去,容不得他半分反抗,便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背部,终于,那一粒带着不知是甜苦的白色药丸随着他喉头的蠕动而落下他的肚子,凤水問觉得眼前一黑,张开嘴巴,忽的全身都有了力气般将手指抵着舌头,不住地干呕着,然而,除了泛着泡沫子的口水,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他闭上眼睛,绝望地匍匐在地面上,看不出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