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以静静地看着李孳如带着灰烬的脸,细细想着是不是这具身子之前听到或者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才引得她这般下狠手。
“怎么,表姐,说不出原因吗?”素以伸出水嫩的小手,摸了摸李孳如肿地老高的脸,淤青的脸在火烛之下显得特别狰狞。
“因为你总是坏我的好事!”李孳如眼中满是毒汁,看着素以的脸,恨不得生啖了她的血肉。
“破坏你和爹爹独处的时光?”
“没错,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作对,而且,我想着,若是你无缘无故死去了,姑姑便会伤心,姑父也会,届时,我便可以介入他们之间……”
“你可以乘虚而入,安慰一番爹爹受伤的心,然后再赢得他的心,再然后,你便可以被爹爹收纳进房?,如果娘亲可以从此之后缠绵病榻,撒手而去,那就最好了,届时,你便可以取代娘亲的位置,对不对?”
“没错。”李孳如闭上美眸,心下却是一片惨淡。
“你的心果真是黑色的,”素以加重了按在她脸上的力道,却浑然不见李孳如吃疼的表情,“或者,表姐,你根本就没有心。”
“轻轻,这件事,我们就移交给官府吧。”秋沛夐不忍心再看着妻子越来越惨白的脸,想要拥着她进房间。
一厢呆立着的李梁氏倒是被惊醒了一般,连忙跪倒在地:“轻轻,我知道孳如罪大恶极,可是,她毕竟是博年留下的血脉,你不能把她送官府啊,一旦进了官府,孳如便活不成了,我求求你!”李梁氏不住地磕着头,一次比一次响,额头不一会儿便有血液渗出,沾染在地面上。虽然不孝女犯了这般严重的罪行,但是要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扭送官府,她做不到这般大义灭亲,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李孳如的本性还是良善的,只是走错了路,以后好好教育一番,总能扭转过来的。
“舅妈,你这又是何必?”素以有些看不下去。
“不,素以,你不明白一个母亲的心,轻轻,我求求你,不要将孳如送到官府中,我求求你……”
“娘亲,你不要这样,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我有这个胆子做,必有这个勇气担当。”李孳如有些看不下去,毕竟这是和她相依为命将近16年的娘亲。
“不不不,这一切都与孳如无关,是我,是我硬是逼着她这般做的,所有的罪孽都是我造下的,不要怪在她身上。”
“嫂子,你这又是何苦?”李轻轻一脸凄凄地将脸埋在秋沛夐的怀中,不忍再看一眼李梁氏血水淌成一片的脸。
“轻轻,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也没法求得你的原谅,只是,你能不能体会一个母亲的苦楚?倘若今日犯了错误的是素以,你会不会也不忍心看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进官府?”
“舅妈,可是表姐杀死了舅舅。”素以在一边提醒道。
李梁氏抬着一张血液横流的脸,坚定地说:“一切和孳如无关,是我指示她在药罐里放乌头的,不然,孳如这般纯孝,怎么敢?轻轻,我造的业障由我来还,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放孳如一条生路。”
十七,消失的李孳如
李梁氏忽然如疯了一般朝着门口跑,一头便撞在了柱子上,发出钝钝的声响,这一切都发生地太突然了,谁也没有料到她会忽然自尽,在她的身子顺着柱子缓缓滑下时,李孳如忽的意识过来李梁氏在做什么,她像一只疯狗一般往李梁氏尸体那边爬,嘴里不住地喊着:“娘亲,娘亲……”然而,手脚被缚住爬不了多少距离。
李轻轻和素以也慌忙跑到李梁氏倒着的地方,她的额头早已血肉模糊成一片,看不出原本温温婉婉的眉目,眼睛不甘心地睁开着,羽睫不住地颤抖着,死死地盯着李轻轻。
“嫂子,你放心,今天发生在碧波荡中的事,便这般算了,我不会把李孳如押送到官府的。”李梁氏听见了这句话后,便安详地笑了,只是担忧地看了一眼李孳如,便闭上了眼睛,去找亡夫了。博年,孳如犯下的业障由我的血液来清洗,你不要生气,可好?李梁氏觉着自己的身子缓缓地腾升到空中,她依稀看到了他还在身边的日子,虽然没有彩袖殷勤捧玉钟的旖旎风情,然而却也是似胶投漆中的举案齐眉,可是,她却是生了一个索了他命的孽障……
李孳如不住地攀爬着,等她移到李梁氏身边时,后者已经断了气,李孳如悲愤欲绝地在一边哭着,连着素以的心也纠结成了一片,原本不过是为了保着娘亲和自己的命,却不曾料到李梁氏会在中途蹿出,我不杀伯夷,伯夷却因我而死,素以看了一眼李梁氏微微凄苦的脸,不禁太息了一番,手上终是沾染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李孳如啊李孳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曾听闻,为了爱情所做的错事都算不得是错事,可是,表姐,你的心肠怎么会这般恨绝呢?”素以将头埋进李轻轻的怀中,她娘亲的身子还在不住地抖动。
“来人,天亮之后,将表小姐遣送出府邸,给她些银两安顿一番。”秋沛夐按了按额角,淡淡地吩咐了几句,这个女人,竟然敢谋害他的女儿和女人,胆子还真不是一点地大,得找一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处理掉,免得日后日长梦多。
“轻轻,你累了,我们回去歇一歇吧,这些事就交给秦嫂去处理,如何?”秋沛夐有些心疼地看了看李轻轻,今夜,她所遭受的苦楚已经够多了,不要再浪费心思在这些身后事之上了。
秦嫂福了福:“夫人,你便去歇息吧,这些小事便交由老奴来处理。”
李轻轻今夜听到的事实在是太过于震惊,觉得心力憔悴,于是缩便在秋沛夐的怀中,点了点头:“秦嫂,要厚葬。”
“是,老奴省会的。”
“素以,你也快些去睡觉吧。”李轻轻对着素以招了招手。
“娘亲,我这就去了。”素以看着李轻轻睫毛下方的两块青影,略微地心疼,早知道五年前的事情便不抖露出来了。
素以垂着手目送着秋沛夐和李轻轻远去,才收回:“绿珠,找一个大夫,好好医治一下春染,就安置在萤火馆吧。”
“是。”
“多谢小姐。”春染匍匐在地面上,身子也是瑟瑟发抖的。
炭火盆子中的银碳渐渐地熄灭了,碧波荡有些冷,绿珠拿了狐裘披在素以的身上:“小姐,我们也回鎏金阁吧。”
素以却是径直走到了李孳如身前,神色平静看着她。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她冷艳地吐出一句话。
素以笑了笑:“我没有什么好可怜你的,自作孽,不可活,今日这番局面,完完全全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我只是难以想象,爹爹就这般好,为了能看到他,值得你用自己亲生爹爹的性命来交换?”
李孳如并没有回答,若不是她的胸膛在有规律地不断地起伏着,完全就看不出生的迹象。
“你还小,不懂得绝望的爱情会让人癫痫。”隔了半饷,在素以以为李孳如不会回答时,她才清冷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是还小,但是我也明白,倘若爱一个人,就要真心实意地为着他好,而不是处心积虑地为了得到他而使出这般毒辣的计谋。不仅拖累了爱着你的舅妈,也使得视你为己出的姑姑伤心绝望。”
“秋素以,倘若今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没准已经成了姑父的妾室了,你为什么总是坏了我的好事。”李孳如抬起一张满是仇怨的脸,原本美丽的脸庞此刻却是丑陋不堪。
“你真以为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就可以得到爹爹的心吗?”
“只要时日一长,我相信他会真的爱上我。这世上,有谁会不爱年轻的美娇娘。我哪一点比不上姑姑,我比她年轻,比她貌美,比她更爱沛夐。”
“李孳如,你真是没救了。如果真的是因为你的年轻,你的美貌,爹爹便能爱上你,那么他和娘亲之间的爱情便算不得爱情,他也不过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庸俗男人。那种庸俗的男人,大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你又何苦做出这等弑父的事情,来博取在他身边的机会,其实,你爱上的,不过是他对娘亲的深情以及他秋这个姓氏罢了。”素以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编织的梦。
“不,我是真的爱他,比姑姑更爱他,我只恨晚出生了几年。”李孳如双手攥成拳头,狠狠地敲打在冷硬的地面上。
“小姐,和这种疯子有什么道理可讲?您还是快些回去睡吧,夜已经很深了,不然明日夫人又要心疼了。”秦嫂在一边劝解着。
素以看了看如中了魔障般一直敲到着地面的李孳如,也觉得和她这般心理扭曲了的人无话可说,便带着绿珠回去了鎏金阁。
这天的夜格外地安静,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一捧一捧地落在地面上,白霜梅枝干被厚重的雪花压得垂下了身子,有几支还被压断了,零落地掉在地上,被埋入层层厚雪中,原本应该如漆般黑的天幕竟然透着暗暗的红色,这本就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第二天起来和秋沛夐、李轻轻一块用早餐时,秦嫂背负着荆条,跪在院子里:“老奴有负老爷夫人的重托,昨晚没有看住李孳如,让她不小心给跑了,请老爷夫人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