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吊了一个多月,祁淮立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以前还能说话,还能偶尔还能走走,还能批批奏章,现在祁淮立连说一句话都很勉强了,更遑论批奏章和走路了。
祁淮立的情况,那些人精也都看在眼里,想来也在暗暗谋划什么,沈正涵和沈朗逸也更忙了,整日整日不见人。不过,沈青歌很悠闲,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再没去过五王爷府了,也再没见过成君虞,只是每日打卡似的去一趟皇宫。但是,她却总能感觉到成君虞的气息,大概是……晚上经常梦到他的缘故吧。
不过,她不打算理会自己对成君虞的感觉。等到完成了这个游戏的测试,她和成君虞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想太多反而对自己是折磨。
一日,沈青歌看过祁淮立之后,便开始心绪不宁,她没有跟任何人说,悄悄掩去了慌乱,面上一切如常。
但是,总觉得就快了。
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她就不知晓了。
就在那日晚上,一道黑影来到了祁淮立居住的正和宫。门口守卫的士兵和宫人却没有惊讶,只朝着黑影点了点头。
黑影推开门走了进去。
祁淮立正在睡觉,不知感应到了什么,蓦地睁开眼,看着站在床前的黑影,眼睛蓦地圆睁,喉咙嘶哑着说不出话来,只死死盯着黑影。
今夜月色很好,正和宫内却死气沉沉。
第58章 谁主宰沉浮
“是你……”祁淮立眼睛睁得如同铜铃,挣扎了半晌才从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
“怎么,父皇不想见到儿臣?”冷冷的声音带着轻笑。
竟是当今四皇子祁无鸿。
祁淮立只是哼了一声,微微阖上眼,急促地呼吸。
祁无鸿走上前几步,单膝跪在床前,俯首看着祁淮立:“父皇,恕儿臣直言,您龙体欠安,天寿已尽,再霸占着皇位,只会使天下不安,朝堂不稳。依儿臣之见,是时候准备继承人了,您说是不是?”
祁淮立并不惊讶他会这么说。祁无鸿深夜赶来,必定是拿定了逼宫的主意,不然……他也不敢在自己面前妄言。而今夜这正和宫四周,怕都是四皇子的人吧。祁淮立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身在皇家,对皇位的欲.望再自然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们没几个是不想登上那至尊之位的,但是,没想到祁无鸿会这么快,这么……狠。
祁无鸿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这种话来,自然……是不打算留自己性命了,祁淮立心里冷笑,没想到他威风一世,竟落到这般田地。
不过,作为一个帝王,他怎能不为自己留有后招?
祁无鸿见他长久地不说话,这才恍然大悟一般:“也是,儿臣倒忘了,这几日父皇病得厉害,想来连说话也成了问题。不过,我与父皇既为父子,自然心意相通,儿臣大胆揣度一番父皇的想法,您且听一听。”
不等祁淮立做出反应,祁无鸿自顾自地说道:“二哥祁无尘,对朝堂社稷似乎并不感兴趣,除了在朝堂上挂了清闲的职位外,并无多大建树。五弟祁无夜倒是才得出众,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但他为南陌废公主所迷惑,竟然将南陌的两个废皇子放了,谁知道日后不会搅出什么祸患来。看五弟对那废公主极为上心,日后若称帝了,必定会让她当皇后,那废公主亦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万一联合了他们南陌的旧部,祸乱朝政,那我们祁氏的江山便危险了!至于七弟和八弟,之前均对儿臣说过,他们不想要皇位,只说若儿臣坐了那位子,他们必定殚精竭虑为儿臣守护这万里河山!”
祁淮立脸部有些僵硬,却还是勉力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想要皇位便想要皇位,已做得明目张胆,却还要说得冠冕堂皇,实在可笑!
在这一点上,祁无鸿实在不像自己,还好,他的选择是对的,祁无鸿……可做辅臣,不堪帝任。
祁无鸿被那抹笑刺痛了眼,眉间狠狠皱起,声音也掺杂了狠厉:“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他们四个,都绝非帝王之选不是么!而我祁无鸿,是皇后所生,从小被您亲自教导,无论治世才能,还是修身之术,我都做得很好!这一切您最清楚了对不对?想来,您也认为儿臣是皇位的最佳人选,对不对?”
“哼,”祁淮立自鼻间哼出冷笑来,使劲咽了咽唾沫,声音极低而嘶哑,“你若真这般……自信,又……又怎会如此……迫不及待?”
祁无鸿登时愣住,祁淮立真是一只老狐狸,一针见血地将他的所有伪装都戳破了。
到底是不自信啊。
他与祁无夜个人实力看上去不相上下,但潜意识里,他不得不承认,祁无夜比自己优秀。纵然这次祁无夜放走了废皇子,祁无鸿却还是不能猜出祁淮立的想法,也不能肯定祁无夜已经出局。
而论外在势力,两人也是旗鼓相当。他的母亲是皇后,舅舅赵黎桐是大将军,一个代表后宫之首,一个手握重权大军,再加上朝堂上笼络来的官员,几乎占据祁朝的半壁江山。而祁无夜的岳父是丞相沈正涵,母亲虽然已死,但据自己母亲说,这些年祁淮立几乎没忘记过祁无夜死去的娘。
所以,祁无鸿这些日子一直心里没底,坐立难安。
他怕祁淮立会选祁无夜做继承人,他怕祁淮立谁都没选,到时候他一旦驾崩,便是两股势力的对峙,他不一定能胜,他还怕祁无夜会先他一步来逼宫。于是,他便兵行险招,先下手为强。
但是,这些他绝不会在祁淮立面前承认,更不会表现出来。
他只是噙了一抹笑,说道:“父皇,多说无益,还是省点力气吧。”
祁淮立费力嗤笑了一声,看着窗外的月色发了呆,此时倒不像一个皇帝,而像一个生气中的父亲。
祁无鸿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说道:“父皇……您到底有没有那么一刻,曾将我当成您的儿子?”
祁淮立闻言转过头来,饶是老练如他,目光中也满是诧异。
祁无鸿轻笑,仍然保持着膝盖跪地的姿势,看着自己曾经高高在上的父亲:“父皇,这二十多年来,您总是给我一种感觉——您只是将我当成未来可能的继承人来培养,却不曾将我视为儿子来看待。您知道吗,我小时候拼命努力学习四书五经,学习帝王谋略,其实只是为了您的一句夸奖。可是,后来我发现,您的夸奖也只是因为我离您心中合格的王位继承人进了一步,而非您身为父亲的骄傲,于是,我才开始为自己而努力,为母亲而努力……”
祁淮立心里一震,没想到……没想到……
“不过,如果大家都享受一样的待遇的话,儿臣觉得,倒也公平。”祁无鸿的目光倏然凌厉了起来,“但是,您有时候看着祁无夜的目光——温柔的父亲的目光——让儿臣嫉妒!”
祁淮立终于忍不住咳了起来:“胡言……乱语……朕待你们……咳咳……待你们……”
祁无鸿完全忽视了他,声音压抑着多年的积怨,如同火山爆发前的平静:“就是因为我的母亲不如祁无夜的母亲在您心中的地位么?可是您不曾记得了,您当初娶我的母亲时,也说过爱她。”
祁淮立:“……”
“只有您在看着窗外那一瞬,才让我产生了一个错觉——您是因为被儿子逼到此等境地而生气,而不是被一个逼宫叛乱者。”祁无鸿蓦地笑出声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在儿臣走进正和宫那一刻,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突然从背后拿出一张圣旨来,打开铺平在祁淮立的眼前:“父皇,儿臣已经将传位诏书准备好了,只等您盖上传国玉玺了。”
“孽……子……”祁淮立浑身颤抖起来,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祁无鸿讥讽地一笑,起身活动了麻木的膝盖,往书桌旁边的书柜走去。白天来见祁淮立时,他记得祁淮立将玉玺放在了底层书柜里面的玉匣子中。
可是,当他打开底层书柜时,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却僵住了,里面空无一物,好似对他的嘲讽。
祁无鸿不信,直接噼里啪啦打开了书柜所有的门,仍旧空荡荡的,于是又去打开书桌里面的门,然后四处翻来翻去,结果还是没有。
不可能!
他赶紧将殿内一切可藏之处都找了一遍,仍不见玉玺影子,只能奔回床前。
“怎么回事?!”祁无鸿的声音这才有些慌,“玉玺呢?!你把玉玺藏哪儿去了?!”
仿佛料到他会如此,祁淮立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却是带着无数压抑的满意的笑,拼尽了全力,笑道:“看来朕的决定没有错,咳咳,只恨朕竟保全了你这逆子的性命!眼下,朕怕是不能活着更改诏书了,不用你弑父,朕自来!”
说罢竟吐出一口鲜血!双目圆睁,两腿一蹬……死了。
祁无鸿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悲痛,很快便恢复过来,伸手阖上了祁淮立的眼睛。
接着,便继续在殿内寻找,每寻找一处,便整理好,不至于叫人瞧出凌乱。只是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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