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笑着呢,赵游焕笑眯眯地去而又返,见了二人搂在一块,假意将脸撇开,哎呦呦地唤了几声,笑道:“瞧你俩二人跟蜜罐里头出来似的,也不嫌腻得慌。”
“你倒也找个人腻去。”宋长平含笑抛了一句话回去,赵游焕一怔,老老实实回道:“我倒想找人腻呢,就怕还没靠近她,她就把我抡圆了丢出去。即便不丢出去,随便往我身上丢个什么虫子也会要了我的命。”
他的话里全是酸溜溜的,云欢听了却直笑,几日未见,他和苗玉髓二人之间进展挺大呀。苗玉髓每回回来,脸色虽然铁青,可是青着青着,偶尔眉眼却是带含羞。
“不说这些了。我此回来,却是给你道喜的!”赵游焕道:“我方才回家,听我老爹提起,朝廷似乎要送一块匾额给你们宋府。”
“啊?”云欢一怔,赵游焕道,“你们府里前几日是不是送了个姨娘过去?为着她放印子钱的事儿?”
“怎么?”长平也是云里雾里。
“那就对了。”赵游焕道:“朝廷明令禁止放印子钱,可仍旧有许多大户人家的家人偷着摸着放,咱们这你们也是知道的,当官的都得小心翼翼,得惦记许多人的面子。这一回你们府里开了先,大义灭亲受宠的姨娘,大大长了官府的面子,所以……给你们发块匾额当是奖赏,也是给其他人家警醒警醒……听说,写的是积善为先四个字呢。”
“祖母应当十分欢喜了。”长平道。
“可怜那位姨娘,被当做儆猴的鸡了。听说是被宋府逐出家门的人,老太太好像还特意派人去叮嘱,说是不用给宋府面子。是以那姨娘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也没个人来接手,在官府门口停了好一阵才被人抬走的。看样子,一年半载都好不利索。啧啧。”
“那人活该!”
赵游焕正说得眉飞色舞,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个声音,赵游焕脸色一僵,赶忙抬头去找,就看到苗玉髓大大咧咧地坐在树上,不知道坐了多久。方才他期期艾艾的话她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赵游焕脸皮再厚此刻也扛不住了,梗着脖子道:“你他妈的还是不是女人啊,随随便便就往树上坐!”
“我是不是女人关你屁事!”苗玉髓白了赵游焕一眼,竟带了一丝不自然。
云欢看得乐呵,表现得也乐呵,也被苗玉髓一个白眼止住了笑,只能偷偷摸摸地同长平对视一眼。
苗玉髓对云欢道:“那个孙兴说是不再搭理这个妹妹,到底还是心软,派了人接她去了。我瞧她不顺眼,所以在她的药里加了点料。往后每逢初一十五,她就会全身瘙痒难耐,如万只蚂蚁穿行其身,挠不得抓不得。”
“你-他-妈的还是不是女人啊,竟然这么阴险!”赵游焕骂道,“她和你似乎无冤无仇吧。”
“她和我有冤有仇,是我让她这么干的。”云欢接过嘴愤愤道:“这同长平受得苦比起来,简直不到千万分之一!”
“啊……”赵游焕睁圆了嘴,“不会是她……”
“就是她。”长平淡淡道。
“早知道这样,我就再加些料了啊!”赵游焕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苗玉髓撇了撇嘴,似是不以为然地模样,嘴里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你也就嘴皮子利索点,还有什么用。”
“你说谁呢!”赵游焕脖子一梗,苗玉髓随手掏腰间的锦囊,赵游焕不由地往后又退了一步,嘴里念叨,“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女人,整日里就会玩虫子吓人。”
“我就乐意,不服你来咬我?”苗玉髓白了她一眼,拉着云欢往外走。
“你俩吵架你拉我做什么!”两人一路走到了荷花池旁才停下来,云欢笑着问苗玉髓,却见苗玉髓脸上全是心事。
“怎么了这是。”云欢问。
“孙姨娘给长平下的蛊毒,是苗玉常给她的。”苗玉髓挣扎了半晌,道。
“……”云欢一愣,脱口而出,“不可能!长平中蛊也是近两年的事儿。苗玉常五年前就……”
“五年前他就死了么……”饶是再有心理准备,苗玉髓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好不容易忍住哽咽,才道:“他的身子一向不好,总说人生无常,要活得自在。那年他从外面回来,却不好,总说要出去找一个人,自此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我总想着他可能在天涯海角的某处无病无灾地过着,没曾想,竟是几年去便……”
“是啊,他五年前就死了。死在我怀里……”云欢也红了眼眶,“他去得时候很宁静。”
两人又感慨了一阵,苗玉髓才道,“小时候我不懂,大了才明白,他要找的人多半是个女人。只不过千想万想,没想到那个女人就在宋府里,还成了人家的妾。他的心里那时候也不知道多难过……成了妾也就罢了,竟还是这般阴险的人,偷了他的东西去害人。得亏他也去得早,否则……”
“你是说,他寻的人是孙姨娘?”云欢惊讶地望着苗玉髓,苗玉髓却点了点头,人死如灯灭,过往都散在了浮光里,可是机缘巧合下又被她翻了出来。若不是孙姨娘心里总想着害人,院子里还留着些苗玉常精血所制的蛊毒,她也不会发现孙姨娘有异常,若不是她一路查下去,也不会想到孙姨娘同苗玉常的关系。
她的这位哥哥一向心地纯良,怕是死后魂魄也不愿见孙姨娘为害他人,是以给她指明了道路让她抽丝剥茧吧。
只是苦了宋长平……
苗玉髓心中歉疚,云欢却沉寂在苗玉常同孙姨娘的关系中——苗玉常口中那个春风化雨,人见人爱的姑娘,竟然是孙姨娘?怎么可能!
云欢有些风中凌乱,苗玉髓又道:“那个孙姨娘起初也不承认,我用了些方法,她才全说了……她要害宋长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些时候她就在宋长平的生活起居里加了些金刚砂,好在宋长平及早去了蜀山调养身子,否则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她这样的人,真该死上一万次了!”云欢回过神来,愤愤然道。
“她现在也是生不如死。”苗玉髓想起最后一次见孙姨娘的场景,破破烂烂的小瓦房,她面色苍白地歪在床上,早没了往日里飞扬的样子,身边一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她想喝碗水都得自己爬下床,挪着去。
“孙兴虽是把她接回去了,可是也发了话,等她身子好了就把她送得远远的,往后再不相见。她又中了我的蛊毒,只能一日日等死。若想活下去,就看她如何跪着来求宋长平,来求你。她是死是活,全凭你们了。”苗玉髓道。
“我管她是死是活!”云欢啐了一口,心里到底气愤难平。她见苗玉髓脸色黯淡,知道她是为兄长过世难过,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句话梗在喉咙里,两个人竟是一起落了泪。
“哟,你俩这是做什么呢!”两人正感叹着,又听赵游焕一声揶揄,云欢睁眼一看,那赵游焕先是笑眯眯地看着,待看清苗玉髓脸上的表情时,到底是愣了一愣,手脚都不知道摆那儿了,“哎你怎么也哭了,你可不是女人啊!”
苗玉髓一听,一手就探向腰间,赵游焕赶忙撒腿跑,苗玉髓跟着追上去,两人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苗玉髓说的我都听见了。”长平将云欢搂在怀里道:“都过去了。你别难过了。赶紧拾掇拾掇,跟我出门去。”
“嗯?”云欢一怔,“去哪儿?”
“回娘家!”长平道,“岳父大人派了人过来请咱们回去,“好像是说向云锦的婚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鱼蒙
“她的婚事?”云欢心道莫非赵夕月动作这么快,一说就有了成效,这婚事这么快就吹了?
这么一想,她还有些小激动,赶忙跟着长平回娘家。
路上马车疾驰,行到半路却停了一停,长平掀了帘子问车夫,车夫看了一看,回来时像是听了特别稀奇的事情,眉飞色舞地转述:“如今这世道也真是变了。还有人欠钱欠到勾栏里头去了。嫖客跟花魁娘子借钱做生意,结果做亏空跑走了。这花魁娘子也忒硬气,追着他不远千里来了雍州,把他逮了个正着。还拉了雍州一帮子姐妹对着这嫖客拳打脚踢呢!那场面,啧啧……”
“男人做到这份上,也真该去死一死了。”云欢听得津津有味,不忘点评一句,掀开帘子也想看个究竟,被长平五指扣了个响,“看这样的人也不怕脏了自己的眼!”
“我就看一眼嘛!”云欢嘟囔道,那会马车已经行远了,她也只看了个晃眼,可就是那一晃眼,心却凉了一大截。
长平见她脸色微变,也跟着回头去看,怎奈车行远了,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问道:“怎么了?”
“我……我好像看到温玉良了。”看得太快,云欢也有些拿不准。
“不可能,他不应该在这里。”长平回想起当初温玉良吓得屁滚尿流滚出雍州的样子,怎么着?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
“许是我看走眼了也说不定。”云欢道,再掀开帘子去看,看热闹的人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了。
人群中的温玉良重重地吐了口唾沫,唾沫中带着一点血丝,嘴巴里怕是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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