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手脚发软,花了些功夫才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冻伤的红晕褪去,只余下一片惨白,看上去狼狈不堪。
苏芷晴睡得迷迷糊糊间,便看见一个白影晃了过去,吓了一她一跳,随即才意识到那是叶昭,“醒了?”她打了声招呼,疲惫得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自己眼下困得昏天黑地,随时都要倒下似的。
“你竟是守了我一夜?”叶昭有些不可思议道。
“那两个白日都是要干活的,晚上再叫她们来守夜,身子骨怎地受得了。横竖我是个好吃懒做的,一会儿睡个饱觉便是了。”苏芷晴满不在乎的,“现下,知你在此的已有太多人,不可再声张。”苏芷晴说的是大实话,她是少些小姐架子,但做了这么多年千金小姐,也不是没养出些娇气来,只眼下可不是耍娇的时候,说不得这一大家子的身家性命便都在这儿了。她是跟着家里人,起过兵,谋过反的,危机时刻便宜行事的时候多了,这点事便也不在乎了。
待天亮,素月与小七都起了,苏芷晴才如蒙大赦得跑到外间的美人榻上,倒头就睡,这一觉便是四个时辰,及过了晌午,苏芷晴才懒洋洋的起了,用了些点心,正好赶上下午的刺绣课。
一进屋,苏芷晴便见着苏如絮带着新丫鬟端坐在绣架前,有板有眼的绣着先前绣了一半的牡丹。赵颖吓得仿若白兔,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而苏雅兰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好戏,直差给她搭个戏台子,捧上瓜果茶点了。
“呦,这是什么风?怎地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吹出来了。”苏芷晴先声夺人,嗤笑着在绣架前坐下,又指挥者小七帮赵颖把绣架往远些的地方挪了挪,俨然是一副嫌弃的架势。
苏如絮此番经了事,倒是比以往更从容了些,对此竟是一笑了之,并不接茬。这可叫苏芷晴心中有了些计较,,咬人的狗不叫,苏如絮此番不放声,反倒叫她猜不透她的意思。
趁着沧州营搜索苏府的空挡,赵氏得了机会,拉着女儿跑到老太太面前,一顿哭诉。先是检讨了自己用人不当,又说了禁足了这几日过的如何艰苦,那些个丫鬟婆子,惯是捧高踩低的,如何如何怠慢二房。
如此,终于叫老太太软了心,解了足禁。
整个下午,苏如絮都是一副平和的模样,苏芷晴便也没了试探的机会,只得静观其变。及至下了学,苏如絮收拾了东西,慢悠悠起了身,走到苏芷晴身边,笑得得意洋洋,“听丫鬟们嚼的舌根子,大姐那里有些稀奇古怪的好东西,不知何时能见识一番。”
“姐姐我的好东西多了,不知妹妹说的哪一件?”苏芷晴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具体是何物,我倒不知,只听说是个野兽模样的饰物,说来女孩子家的少有戴这些东西的时候。”
“哦?我什么时候有那么一件东西了?妹妹足不出户的,竟比我这个做姊姊的都要清楚我房里的东西啊,真真是有趣儿。”苏芷晴听苏如絮竟提起虎符,知此事终究是要露出一点端倪来的,二房只当是男人的信物,只怕有些有心人听了去,便会猜到些什么。苏芷晴便想着,眼角扫过在一旁偷听的苏雅兰,但见她神色莫测,便知是知道些□的。
“这苏府总共就那么几口人,有什么事是能瞒得住的?”苏如絮轻笑起来,口气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是啊,总是瞒不住的。说来,我倒是想起一件有趣儿的事,那还是年前的时候了,玉盘还跟着我的时候,我俩在湖边散步,倒是见着些稀罕景儿。什么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之类的,听得我云里雾里,很是不懂。”苏芷晴提及此,苏如絮脸色顿时一僵。
那两句诗赵斌有一阵子总是挂在嘴边的,苏芷晴又提及湖边,自是那回她与赵斌说清楚,又挑唆他去撮合赵颖与苏朔南之事。苏如絮未料到苏芷晴竟是听了去的,且在场的还有玉盘,再加上留香一事,她在大房的把柄实在太多了。留香玉盘可都是人证,又有赵斌这个她动不得的,若是对峙起来,可不比那捕风捉影的男子信物。
苏如絮咬了咬唇,一股子气势又弱了下来,冷哼了一声匆匆走了。
她是心虚的很,又怕日后捅出来,遭母亲怨恨,是以一回去便与赵氏说了。
赵氏一时气结。
“你这个沉不住气的笨丫头,眼下咱们人证物证皆无,又拉拢不到三房过来,你这般露了些,可不就是打草惊蛇了吗?只怕今日回去,黄氏便要带着芷晴把屋里里里外外收拾上好几遍!到时候两手一推,将留香抖落出来,瞧你怎么办才好!”赵氏狠狠戳了苏如絮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
“娘,我是以为咱们这回是定能扳回一盘的。我可听说了,这几日,大姐推说受不得凉,不准开窗,房间从不让人进去打扫,只那个新来的小七和素月能进出,说不得里头藏了什么呢。”
苏如絮终于得了在府里走动的机会,自也打听些小道消息来,这便是其中一样。苏府终究是小了,一点风吹草动,但凡开始流传开来,便是定然是要闹到全府皆知的。
“藏了什么?你当这是戏文里唱的,她房里藏了个男人吗?”赵氏冷笑道。
“谁知道呢?”苏如絮嘟囔着,谁料其实当真是被她们母女二人猜对了的。
这边厢苏芷晴尚且不知里头的事儿,回了房,便见着叶昭坐在床头上换药,他裸着上身,一身斑驳的伤口委实刺眼,见苏芷晴进来,倒是他吓了一跳,“这……当真失礼了。”
苏芷晴愣了愣,不禁失笑,“你先换,好了叫我。”说罢,她才饶了出去,在外头随手拿了本书在看。
因了之前沧州营来搜的缘故,叶昭一身伤口再次开裂,又遭了冻伤,惨不忍睹的很。幸而如今是冬季,伤口才未曾化脓,否则便是苏芷晴也曾想过,叶昭若是挺不过这一遭,得了破伤风,在眼下的情况,恐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
待叶昭换了药,重又穿好了衣服,苏芷晴才进了屋,叫素月将食盒里的菜一一摆到桌面上。
“我这儿毕竟人口少,添你这张吃饭的嘴又不惹人怀疑,实在难了些。我平素里又没有开小灶的习惯,只好叫素月留心着,准备了这点东西,你先凑合着吃吧。横竖你现下一身外伤内伤,得来点清淡的。”苏芷晴一边说着,一边自盒子里取出两样小菜,一碗粟米饭。这些委实寒颤,何况叶昭也是自幼养尊处优。
不过眼下叶昭可没什么挑剔的,他这一阵子,也是风餐露宿惯了,如今能有上这样一餐,已是极好了。
苏芷晴睡了大半日又上了一趟课,到了此时,才得了空坐下,慢慢休整休整头脑,“今儿可有什么事没?”苏芷晴问素月道。
“早上太太问小姐这是怎地了。我不知如何答,只得叫太太去问老爷。老爷一直没回来,太太便憋着,只小姐,此事当真不告诉太太吗?”
“告诉她做什么?告诉她,她是定要把他踹出苏家的,虽说去处也会安排妥当,但这中间只要出那么一丁点纰漏,都是麻烦。”苏芷晴摆摆手,毫不留情道。不是她不信任黄氏,只黄氏毕竟爱女心切,到时候慌乱之间,只怕出了岔子。这般境况,是容不得一丝差池的。
“再就是青鸾姑娘早上来过,本是来找小姐的,被我挡了回去。”
“青鸾来此做什么?”苏芷晴挑了挑眉,喃喃自语,却是不说。
“再者,是方才才得了的消息,留香似是疯了。”素月继续道。
“疯了?”苏芷晴很是有几分讶然,狐疑得问道。
“是疯了。先前是沉香过了与我说的,听闻当真是自己疯了的。也怪那些个用心险恶的婆子,把留香关在林姨娘当初关的那个柴房。听闻林姨娘死时,亦是她第一个发现了尸体。想是做了心虚事,又被吓过了,前几日便吵吵着说柴房有鬼,今儿便当着疯了。”素月伤脑筋道,她向来是极爱听丫鬟们说道这些的,这几日被苏芷晴和黄氏指使者,忙的跟陀螺似的。今日难得有了机会,竟是得了不少消息。
这边厢苏芷晴还在思索留香这疯了是真是假?是无意还是刻意,便听旁边一声嗤笑。
叶昭仿佛听了什么趣事儿似的,笑眯眯道,“这小小的苏府竟就有这么多事,苏大小姐还真是日理万机啊。”
☆、第38章风言风语是玄机
日理万机的自古便不只是皇帝。苏芷晴有时候恍恍惚惚间,回头想想,也是狐疑,自己怎地就到了今日的这般境地。
本以为这一生定是顺遂平和,父母双全,恰逢盛世,日后嫁个人家,家长里短的便是一辈子。在苏家的日子,她最初过的随性,便是二房有些小动作,她也不过是一笑了之。然则,虎符一出,竟好似是撕开了平静的表面,将里头的一切都跟着翻了出来。苏芷晴,便成了日理万机的那个。
操心家里头,也操心外面的局势。
“活着,本就不易。”半晌,苏芷晴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来,直叫屋里一片静默起来,“你且瞧瞧,这府里头,可有个活的轻快的?这正说着的呢,年前前后,死了的就有多少,如今又疯了一个。再等一个月,锦州城外,便是尸横遍野,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再过一年,烽烟四起,别说战死的,光是饿死的都是数不过来了。这世上又有谁活的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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