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
林半芙躺在地上长发覆面,含糊的声音传出来:“……对不起啊。”
“没!不用,完全不用道歉的!”钟离天结结巴巴地挤出不自然的声音,连连摆手,“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入职第一天不就预料到这种结局了吗?……我真是没用,成绩不如她,连替她去死的资格都没有……毕竟我死了,她不会太放在心上,一定会说这是早有预料的事,前线本来就是阵亡率最高的地方……”
“她会的,你被寄生的时候,她不知道还有救,想到只能解决掉你,难过地不停哭泣。”林半芙打断钟离天自虐般的碎碎念,“她不让我代劳开枪,因为她下手会自责,但我下手,她会恨我……所以我很敬佩她。”
“那我就更要庆幸了。”钟离天红着眼睛听完,转过身,留下孤单的背影,“起码承受这种痛苦的人,不是她。”
林半芙在他离开之后那根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断裂,四肢沉的连手指都抬不起来,明明已经撑不下去,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因为疲惫和饥饿,眼前始终被黑暗笼罩,什么都看不清。
“……白隐?”
“我在呢。”
“你那里还有对亚蜂用的神经毒吗?”
白隐掏了掏口袋:“有啊。”
林半芙这才觉得安心一点,喃喃地吐了口气:“给我……现在就给我……!”
☆、第40章
声音过分凌厉, 听上去太不正常了。
白隐伸出的手又警惕地缩回去:“你要拿来做什么呢?”
林半芙没有回答, 呼吸平静地陷入沉睡,体力终于耗尽。
白隐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拨开,露出一张干净的脸庞, 端详片刻,俯身将她背到床铺上去。
既然钟离诗已死,硬卧隔间的床位始终空着一个, 无论如何都填不满。
林半芙有种灵魂出窍的错觉。
意识飘向太空, 失去引力般在宇宙间不断下坠,不断下坠……直到脊背接触到冰冷坚硬的床面, 才获得依托。
“我睡着了?”她立刻睁开眼睛。
白隐轻轻将薄被拉到她胸口位置:“只睡了五分钟而已,在地下铁抵达目的地之前还能休息26个小时, 到时候我会叫你的。”
林半芙用手臂遮住眼睛,另只手向他伸来:“东西呢?”
果然还是没有忘记刚才的事情啊……
一向百依百顺的白隐摇头:“不给你……虽然我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总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太危险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
“我又不自杀, 不过想用别的东西威胁自己脑子清醒点。”林半芙无奈地笑了一声, “只是……只是, 不想再一次违背诺言而已。”
地下铁顺畅地在隧道中行驶, 屋内没有开灯,是让人忍不住睡去的漆黑静谧的环境……
林半芙不会被环境催眠,但会放下防备。
“三十年前,大概也是这个时候,人类还没有迁居地下, 最早的地下城也还在建设当中。我和很多人被困在地面上的城市里,亚蜂会在每个白天破坏城中的建筑,所以那时主要任务是寻找能够藏身的地方。”
“我一生的运气大概都耗费在那上面了……虽然并肩作战的朋友都死于蜂群袭击,却很幸运的带着剩下的人逃进了市科研院,那是唯一完好的建筑,有独立的供电设备和地下水。”
肆意生长的藤蔓植物爬满废墟,让人类聚居地的绿化面积高达90%,这种城市人梦寐以求的绿色环境,在那时是死亡的象征。
林半芙满脸平静,像在复述别人的故事:“科研院在植被包裹下还能正常运转,如果不出意外,能让所有人支撑半年之久。”
白隐:“然后呢?故事的发展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如果那里非常安全,你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吧,”
就像她说的,耗尽了运气,只剩下只有倒霉了。
“然后我把幸存者都杀了。”林半芙波澜不惊的血腥语气划过沉重夜色,“没有履行承诺,反而去成为蜂王,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急转直下的黑暗结局。
“所以你担心会再一次食言吗?”白隐推开枕头,揽住她躺在自己的腿上,“真不适合当做睡前故事来讲……乖,乖,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
林半芙全身僵直:“喂,你干什么!”
白隐回答的天经地义:“看不出来么?我在哄你睡觉啊。”
“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才会问……我像是发烧时需要别人跟哄孩子一样来哄的吗?”林半芙皱眉。
大概是遗传,她从生下来时就没有什么被哄慰的需求,精神强大到冷酷,并非刻意伪装,而是完全不需要呵护。
林墨初伸出安抚的手时,通常被她狠狠推开。
父亲林冉空有一腔慈父热血,热衷举高高等一切亲子游戏,却是那种控制不住力道把脆弱的孩子甩到天花板上,然后一脸焦急地询问“宝宝你怎么了!”的粗神经笨蛋。
导致婴儿时期的林墨初,懂事后说出的第一个单词不是“妈妈”“爸爸”,而是“脑袋好疼”……
林半芙幼儿时期的记忆非常单调,多半是独自躺着思考人生。没想到,现在会被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
白隐轻柔地抚摸她的头顶,像在安抚猎豹一类的野兽:“我其实一直希望被人哄着睡觉,生病的时候,受伤的时候都想被这样摸摸头顶,但也一直没有机会……感觉很讨厌吗?”
“不……”林半芙渐渐闭上眼睛,“也不是很讨厌……”
从头顶传来男人手掌温暖的触感,蔓延至全身,蜂翼上折断的骨刺,身上的其他伤口都显得没那么疼了。
“白隐?”
“我在。”
林半芙抓住他的手腕,声音笃定:“如果是其他人帮你逃离左深,你也会这么对待那个人吧?”
脉搏没有因为说谎或隐瞒有丝毫加快,白隐点头:“是的。别人将我带离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我大概也会非常依赖他。”
林半芙了然地扬起嘴角:“果然啊……”
“但除了你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具备这个能力,不是么?”白隐平静地反问,垂下眼睛又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林半芙嘲讽的笑容忽然收敛,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下。
这算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啊!
死缠着虚无缥缈的问题要答案真是显得太小气了,她从前不是最鄙视在“假如”“万一”上纠缠的男人吗?
林半芙咳嗽一声,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尽快睡去。
未来的危险还有很多,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恢复体力。
封闭的空间里,突然传来香甜的气息。
血味!
林半芙猛地坐起,却被按住肩膀重新躺下。
白隐割开手腕上的旧伤,将鲜血滴在她唇上:“不想被亚蜂束缚,也不是只有拿走神经毒剂一个方法。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尝到这个味道就要想起自己是谁。或许你违背了对其他人的很多承诺,但已经履行了一件事……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承诺难道不是一方请求一方答应的?我又没要求你一直陪着……”林半芙舔了舔嘴角。
“吃了药要赶快健康起来哦。”
黑暗里,白隐没有追究她的小别扭,笑容伤痕累累,也满不在乎。
……
有史以来第一次,林半芙的睡眠时间超过了十个小时。
睡醒后无精打采的爬出车厢,坐在尾车厢的顶端发呆。
狂风以每小时70公里的速度从身旁掠过,吹乱头发和风衣,非常危险,也非常爽快……
“看见车门开着,我就知道你又来这里坐着思考人生了,已经有乘客投诉尾车厢时不时有风灌进来,休息的时候冻得要死。”
钟离天沿着梯子爬上车顶,眼底布满血丝,满脸都是疲惫。
林半芙望着不见边际的隧道,没有回头:“什么乘客,从亚蜂手下捡了一条命的人没资格跟我抱怨,我就爱开着车门爬上来吹风,不服的通通踹下车去。”
“所以我真分不清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钟离天苦笑着坐在旁边,递过来一瓶啤酒,“你的家养小动物想爬上来陪你又做不到,急的一直围着车门转圈,不下去看看他吗?”
“嗯。”林半芙冷淡地应了一声,单手打开易拉罐。
白色酒沫不停涌出来,轻飘飘的被风吹到远方。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哪怕喝到微醺,都有可能一个不留神就会失足跌倒车底。
林半芙把那罐白啤酒一饮而尽,很有公德心的将空罐子装进口袋里:“我回去了……忘了提醒你,车身上用来攀爬的梯子好像松了,你下去的时候注意点。”
“怪不得我上来的时候看到有一节栏杆是空的……不对!这么重要的事在我上来之前你就该说了吧!”钟离天抱怨着嘀嘀咕咕。
林半芙微微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空间留给他。
毕竟一个人才方便缅怀,不管撕心裂肺还是安静无声,狂风都会把作为悲伤证据的哭声消灭。
……
这辆地下铁终于摆脱追击的亚蜂,面临的最大危机得以解除,虽然下一站的目的地是在地面,但那里有军部最严密的防护。
有人却因此极度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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