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贱丫头,和你死去的母亲一样——啊啊啊啊!”
“大伯娘,俗话说,不积口德损阴德。你这样,让我想放过你都难……好好待着让我办完事请不就好了,非要整幺蛾子?”屠晓嘲弄讽刺的话语,骇人的气势激得痛嚎的女人浑身一个瑟缩。
“你给我松开,不然……不然要你好看!死屠老二,你就看你侄女这么欺辱我!屠老大你个短命鬼,死得早——啊啊啊……痛啊住手停手!啊啊啊——”
屠晓面带煞气地用力扣着女人腕骨,用力到指尖发白。
纪佳年见她虽神色狠厉,下手还是有几分分寸的,便转头看向提着木棍准备扑上去的粗鄙男子。他抬步挡在屠老二眼前,一身凉气,凉得屠老二当场怔了怔。纪佳年不由得庆幸,还好他跟了过来,不然任由队长一人孤身前来,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
他蹙眉望了望门口,还是没有动静……冷着脸推了推眼镜,正准备动手之际一阵嘈杂声传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一个拄着拐杖的严肃老者被一位面慈心善的老妇人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后面两路人,一路是街坊邻居,一路是两三个警察,左右并排地跟了进来。
屠晓冷着脸看像门口,屠老太爷和屠婆婆正气急地站在门口。她视线扫到走上前来的警察时微微一顿……总算是来了。而后,她松开了钳制女人的手。
“哎呦,屠老太爷,您可来了——”女人一见到门口满头银丝的老者立马哭诉着跑了过去:“啊,我这没法活了,侄女都这般欺到我头上来了,老太爷你说还叫我怎么活啊——”
“老二家媳妇,你闭嘴!”老者疾言厉色吼完,声音一沉开口道:“老二,你过来。”
屠老二狠狠瞪了眼挡在跟前的眼镜青年,转身就往门口小跑而去。眼见要摸到老者的胳膊来个哭号,老者支起拐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砸。
“你个不孝不争气的,当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你那点小算盘是不是!老大家的闺女被你逼走,现在回来了你还闹,还闹!咳咳——”老者气急败坏地拎着拐杖一顿教训。
“老太爷,别气。”屠婆婆看向女孩,招了招手,温和道:“晓晓啊,来,过来。”
屠晓垂眼走了过去,礼貌地喊了两声:“太爷爷,婆婆。”
老者是屠晓太爷爷的大哥,也算是她的太爷爷,一句“爷爷”喊得并不生疏。只是逢年过节这位老者偏重男丁,不中女丁,交流少,关系浅。这次能说动他出门,屠婆婆肯定是费了大功夫的。屠婆婆是屠晓爷爷的一位表亲,一直住在镇子上,也是屠晓成长过程中唯一照顾过她的人。所以,屠晓很是尊重她。
屠婆婆眨了眨眼道:“晓晓,今天这事,一定给你解决了。婆婆保证。”老人温柔的声音中满是笃定。
旁边平缓了气息的老者重新拄好拐杖,严肃地说:“老大家闺女,你怎么能和长辈动手?!长辈再怎么不是也是你长辈,咳咳——”
屠晓干脆利落地承认错误:“太爷爷,我的错。”她语气淡淡,神色平静,眼中一丝波动也毫无,看起来宛如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俯瞰着底下一群人。
屠老太爷看着面上没有一丝知错意思的女孩转头重重哼了声,却没有过多追究。
屠晓眯着眼睛看向地上的屠老二,他被打得不敢出声就像条死狗一般安静,见此,她眼中滑过一道讥讽。他们这位太爷爷平日里最好面,更是听不得邻里乡间说三道四。这次事情闹了开去,现在最好的收场就是掰正一切。
她扫了眼另一边同样被甩在地上的女人,她的大伯娘,此刻也是一脸安分表情,与之前凶悍撒泼的样子判若两人。
老者盯着地上两个丢脸的后辈,沉着声音开口:“为人长辈就要做点长辈的样子,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老大家的房子,我这个老不死在这放话了,没你们老二家一分关系!老大家闺女的户口她自己做主,你们不得干涉!”
“老太爷,这不行!”女人闻言立马跳了起来,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癞皮狗,狂吠着:“我们辛辛苦苦养的侄女,吃了我们家多少年的米,用了我们家多少东西,这里里外外开销老太爷想一把抹掉,对我们来说不公平了!”说完,她怒瞪了眼地上装死的屠老二,一脚踢了过去:“你是死人啊,还是没长嘴啊!还不给我说,快给我说啊你!”
她怒其不争地扭打着地上的屠老二,没打几下就被站了好一会观察情况的警察制住了。“我们接到举到,前来逮捕镇子上几起盗窃案的嫌疑人,屠老二,刘彩花,你们涉嫌……”警察一说完,立马就铐住了两人。
老者面色发青地转头看向几个警察,有愧道:“对不住啊,警察同志,我们老屠家给镇子丢脸了……”
其中一位办事警察老道地安慰着:“屠老太爷,这事和你们没关系,是屠老二和刘彩花两人犯事,我们会秉公严肃处理,不会累及旁人的。另外,你们家小孙女户口办理的事情,我们也已经了解清楚情况了,有长辈签字的情况下,今天就能办理完过户证明。”
“咳咳……那就辛苦各位了。”说完立即看向被手铐铐着的两人,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们两个败坏门风的家伙,给我进去好好反省!外头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操心!”
“老太爷……老太爷,我们错了,让警察同志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错了!”刘彩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叫着,紧紧拉着老者的拐杖死不松手。
旁边两名年轻警察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经验不足的看向了镇场子的老警察。老警察老练地掰开刘彩花的手指,经验丰富地开口:“屠老二,刘彩花,你们有什么话就对法律说,这边不是你们叫冤的地方。”
“警察同志,我们错了,求你不要抓我们,我们真的错了!我们不要房子了,我们也不要那死丫——那丫头的户口了,我们只求不要进去!求你了——”刘彩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本以为警察是老太爷叫来调停事情的,没想到居然牵扯出了年前的几桩旧事,她这下是真的着急了。
旁边一直装死的屠老二也绷不住了,害怕的死赖在地上满地打滚,令两个年轻小警察束手无策。
他一边就地打滚,一边哭喊着:“我们是被冤枉的,不是我们做的案子啊!不要抓我——你们没有证据,对,没有证据,不能抓我们!老太爷啊,警察同志没有证据,不能抓我们——”
“你要证据是吗?”老警察不疾不徐地抽出一份文件,摊在屠老二面前:“这是目击者证人的口供和提供的线索,还有几张照片为证,你都要看吗?这些都将成为你量刑事的标尺。”
“不……不可能,明明我们当时做得干干净净,怎么会留下证据!”屠老二满面不可置信,疯癫的样子几乎吓住了周围一群人。
“是我提供的证据和线索。”女孩清越的声音瞬间慑住了屠老二和刘彩花两人。
“贱丫头,死丫头!都是你——”刘彩花闻言就要冲上去,被旁边小警察死死按住。
“是我,就是我。你待如何?”女孩抬着下巴,居高临下俯视的态度,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和鄙夷,那淡漠的眼神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刺得刘彩花一阵气血上涌。
“你……你——”怒极的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个字。
屠晓漠然道:“我的东西,我全权拿回,你们的东西,我不屑。”她审视着眼前这对夫妻,曾经的画面一幕幕交叠浮现,最终定格在他们作案回来偷偷销赃的情景上。
销赃那天晚上,被饿极了的女孩尾随着他们走到了销赃地点,用屠婆婆给的手机拍下了证据。这些证据,一直封存在老人手中,直到今天重见光明,成为她挣脱桎梏的武器。
……
在周围一堆邻里街坊的指指点点中,两人心如死灰地垂下了头。
事情快速的落了幕,既荒唐又转折,犹如戏台上编排了无数次的大戏。
屠晓办理完过户手续和迁户籍证明,带着纪佳年回到了空荡荡的房子。
两人站在嘈杂淡去的安静院子中。屠晓神色平静地回望着房子中的一物一件。被打扫干净的房子没有了恶臭,没有了垃圾,干净整洁好似回到了从前……她垂眸安静地盯看着周围,仿佛要把这里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中。
旁边的纪佳年推了推眼镜,看着神色淡淡毫无起伏的女孩,佩服对方坚韧心性的同时也惊诧于她小小年纪处理事情的手腕和方法。他道:“队长,以后有机会可以再回来。”所以,不要用这种告别的眼神……令人心生惆怅。
屠晓蓦然轻轻一笑:“前辈,我没有难过,也没有忧伤,所以你不用安慰我。对我来说,这里既有童年最舒心的一段回忆也有童年最糟糕的一段经历。这些成就了现在的我,我没有任何埋怨的情绪。”
……艰难困苦成就人才?纪佳年哑然失笑。他望着身侧豁达通透的女孩,打心底里佩服。
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刚成年的女孩,有着历经沧桑后的豁达大度。有人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就是一篇文章,一篇美文章,令人不由得心生向往想要仔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