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最小的何传文还屈着食指刮自己的脸颊,这是银花经常说他的“羞羞脸”的动作。
“好呀,爹几个月不在家,我们麦子都变这么坏了!”何家骏连肩上的雪花都没拍掉,一步跨过去抱起何传文用脑袋顶着他的肚子横放在头上。
何传文“哈哈”大笑起来,“不是,不是,没变坏……不叫麦子……哈哈……”
“麦子,麦子,小坏蛋,小坏蛋!”
何传文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的高声反驳,一时屋里热闹非凡。
父子俩闹了好一会儿,银花急着叫何家骏换下湿衣服,喊了好几声才让俩人停下来。
“快些换洗一下,先去给爹娘报个信。”
何家骏嘴里应着,将何传文放到炕上,却又猛地把眼巴巴看着的何传礼捞过来,用力举了两下。
何传礼都过完冬都十一岁了,他的生日跟何传文同月,都是三月份,一个在月初,一个在月末。在这个男子普遍十五六岁成亲的时代,已经算是大半个成年人,他是长子,何家骏对他一向是教为主,小的时候又由于某些原因,何家骏并没有上心,因此论亲密,远远比不上麦子和满仓。
这会儿何传礼被何家骏举起来,先是满脸惊愕,然后高兴的笑了起来,过后才觉得不好意思,又忍不住乐呵,只把嘴抿的紧紧笑。
“够了,够了……”
银花连连喊道,话还没说出来,何家骏就力气不支,脚下一个踉跄,把何传礼险些扔了出去,幸亏边上挨着就是炕,父子俩一起歪倒在了炕上。
银花又惊又气,把手里的干净衣服一股脑扔到何家骏身上,“叫你闹,叫你闹!秀才公就穿着湿衣服过冬哩!”
何家骏趴在炕上喘了好一会儿气才起来。
银花端了热水过来,何家骏躲在角落擦洗。
文年安大小三个也没了睡意,帮银花又点了一个火盆,放在何家骏周围。
“爹娘估摸着早就睡下了,明天一早我再过去!”何家骏从里到外换上还带着柴烟味儿的衣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道。
“不会,就过去说一声,回来就睡觉,娘方才在这儿守了一天刚回去没多久。”银花一边说着一边把网状的草绳靴子拿出来往腿上套。
何家骏用力甩了甩头,强撑着把衣服穿好。
何老娘老两口果然没睡。
何家骏在院子外面喊了一声,屋里就传来一阵明显带着慌乱的踏步声,有人摸黑出来开门的时候,两间屋里都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三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何老娘反反复复的在何家骏身上从头摸~到脚,嘴里只会说这么一句话。
“娘,今儿不早了,他爹刚回来,大家也都累了,明天到我们家好好聚聚。”银花笑着说道。
“对,对,你也是,三儿刚回来,大晚上的冷的要命怎么还让他爹出来,快回去歇着,明儿一早娘去看你啊!”
前半句是对银花说的,后半句带着颤音的哄小孩儿式语气是对着何家骏说道。
何家骏确实累了,跟何大伯几个打了声招呼回去亲~亲了在炕头睡得满脸通红的满仓,转头就睡着了。
银花两个屋子走了一遍,把被子都给压好,又给炕里加了两根粗树枝,才轻手轻脚的上了炕,胳膊动一动就触到一片温热,这暖流从手臂缓缓的流过心头,让一直高高悬着的心慢慢的回到原位,随着枕边人的呼吸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着……
银花睡着之前都是这样安心和喜悦的。
何家骏在府城早早就知道自己榜上有名,他像往年一样并没有早早的回去,而是留在府城尽可能多的抄书,等十一月份中旬才启程,只路上遇到了一场大雨,在官道边破旧的小客栈躲了几天,不仅耽搁了时间,路还难走,昨天温度骤降,何家骏心知不妙,一路紧赶慢赶,冒着大雪走了半天。八月出发,银花并没有料到何加紧会入了冬还没回来,只给装了一两件稍厚实的衣服。
等何老娘来的时候,何家骏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别让孩子们进来……”
何家骏模模糊糊的觉察到有人靠近,立即含糊的交代道。
“哎呀,这是怎么啦?”何老娘叫了起来。
“唔,别吵,疼……”何家骏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咕哝道。
何老娘立即把音量压了下去,扭头恶狠狠的问银花,“三儿怎么回事?”
“夜里发了热,在路上冻着了。”银花低声应道,用拧干的帕子轻轻的给何家俊擦手擦脸。
何老娘眼睛就一红,“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的儿……”
何家骏烧的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都怪你这不上心的,自家男人自己不晓得疼,昨天大半夜的明晓得他爹刚赶回来还叫他出门干啥啊……”何老娘兀自在炕边抹了会儿眼泪,看着银花强作镇定的忙进忙出,忽而就生了一股莫名的怨怼,等银花又端了一杯温水进来抱着何家骏的头慢慢喂他喝的时候,恨恨的责怪起来。
“娘,您要闹别在屋里闹,吵得他爹不得安生。”银花皱着眉头说道。
何老娘的脸色难看起来……
……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反复
……
感冒吃药不吃药都得一个星期——这是银花前世听另一个离镇上近些的大村子里一间小诊所里唯一一个医生说的,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在这一个不论什么病都死亡率超高的时代,又是大雪封山的冬日,银花没法儿放心。
何家骏身体底子其实不好,每年去赶考一次都是一次折磨,往往半年还不够把身上的肉都养回来就得遭小半年的罪,更不说补上精气了,年复一年,身子骨早就虚了。
银花在屋里守着何家骏,何老娘在厨房里一边忙活,一边摔摔打打的。
何家两个大伯子都来了,看何家骏不好都不肯留下来吃饭,银花也确实没有心思准备宴席,遂推到了下次。
“吃饭了!”
伴随着“砰”的一声碗筷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的撞击声,何老娘在堂屋里喊道。
银花应了一声,出去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已经乖乖的围坐在了炕桌旁。
何老娘日子过的仔细,尽管银花留了足够的白米,仍然分了两锅煮稀饭,一锅灰蒙蒙的杂粮稀饭,一锅是还加了点儿切碎的菜叶下去的绿色白米粥。
银花给何家骏盛了一碗,先端进去伺候病人。
“等一下!”何老娘冷着脸叫住银花,把另一碗跟银花手里的换了。
何老娘盛的这碗都是米和菜叶子,银花先前准备的一碗则大多是米汤水。
“娘,他爹烧的昏昏沉沉的,喝点儿稀得更好。”银花耐着性子解释道。
“屁话!从来都是吃得好身子骨才好,你看那个生病是喝水喝好的!你这是不想我儿子好了不成,啊,安的什么心……”
银花咬着牙端着那碗稠的粥进了房间,什么都没说。
何家骏昨天夜里发的烧,春衫做货郎前在县城的药铺当了几个月的伙计认得好些草药,银花前一世在大山里缺医少药的,普通对症的草药也认得几种,每年过冬前都会把能找到的药草晒一些存着。银花连夜就熬了几碗草药给何家骏灌下去,又用温水给他擦了几遍身体帮忙散热,到这会儿晚上已经不那么烫的吓人了。只何家骏累狠了,一直睡得昏昏沉沉的。
“起来吃点儿东西再睡!”银花忍着气轻轻推着炕上的人。
何家骏嘴里嘟囔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睁开眼睛,眼睫毛上沾着因为发烧而从眼睛里分泌^出来的黏^液,带的眼皮格外沉重。
银花手脚麻利的把一个湿帕子盖在何家骏脸上。
何家骏抬了好一次手才重新控制住酸^软的身体,用巾子抹了抹脸。
银花端着碗喂他吃东西。
何家骏喉咙疼的咽一口口水都疼,哪怕是煮的烂软的白米也吞的格外艰难。
银花早就就着油灯给何家骏看过了,两个扁桃体肿的老大,当然会疼了。
“该,叫你老娘发癫!”银花恶狠狠的低声说道。
到底又心疼。
“传礼,端碗稀点儿的粥进来,你爹咽不下去!”
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起身撞动声。
何老娘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张嘴就嚎,“三儿,你可别吓娘啊!”
“娘!”何家骏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何老娘叫声戛然而止,“三儿,你醒了!”
“娘,你别担心,我就是赶路累着了!家里有啥子事儿都听银花的就是,我很快就好了。”何家骏嘶哑着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快别说话了,吃东西,吃好了病马上就好了。”何老娘一把夺过银花手里的粥碗,自己坐在炕沿上准备喂何家骏,“还都听你媳妇儿的,不饿死你!”
银花冷眼瞧着何家骏痛苦的吞咽,心里堵得要命,扭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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