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飞溅。
当先一人自头顶至身躯被刀光一劈为二,轰然倒地。
那道闪烁的银光并未就此停歇,倒提上行,就势横斩,锋利的刀刃已划过旁边一人的脖颈,一个人最重要也最脆弱的连接就此中断,头颅飞出之际,一篷血雾开在夜空,如最凄艳的曼陀罗花。
这样狠厉又悍勇的杀人手法,就算久经沙场的老兵都未必见识过,更何况这些久居京城的御林军。
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上前。
楚清欢缓缓抹去脸上血水,提着滴血的刀转向旁边两人,那两人腿下一软,连退两步,险些踩着尸体而跌倒。
她踏着满地流淌的鲜血,一步步走向西华门,那里,更有数十人排成一列手持长枪等着她。
单手持刀横在胸前,她冷然注视着那些人眼底深处无法隐藏的怯意,这就怕了?未免太不中用了些。
紧握手中刀柄,她跨前一步,忽听一阵马蹄声突至,声音有些发闷,不似寻常的蹄声,待听清时转瞬间已到了跟前。
还未等守卫西华门的御林军回头查看,一道长蛇般的黑影刷地掠过,其中一人的长枪已被卷走。
“当心后面!”有人连忙出声提醒。
已然来不及。
那支被夺走的长枪一转眼便成了后来者的武器,以不可阻挡之势强行插入,左右一扫,便将防守严密的阵势破了个七零八落。
夏侯渊身着墨色箭袖锦袍,俊颜冷峻,枪尖一缠马鞭鞭梢,朝提刀奔来的楚清欢荡出,“上来!”
楚清欢几个大步上前,一手抓住甩过来的马鞭,顺着夏侯渊提枪收势的力道顺势一跃,正好落在夏侯渊身后的马背上。
战马神俊,仰天一声长嘶发蹄狂奔。
楚清欢一手搂住夏侯渊腰部,侧身回望,身后御林军紧追在后,人人面色紧张,可到底双腿难敌四蹄,彼此之间的路程越隔越远。
她眸光扫动间,只依稀看到一张相熟的面孔晃了晃,随后便消失在人潮中。
太远,看不真切,但能让她感觉到熟悉的人,不多。
回过头,迎面的风吹散夜晚的闷热与血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透过夏侯渊的肩头望着他的侧脸,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紧抿的唇角。
“我以为你不会来。”她放开他的腰,拂去贴在脸颊上的发丝。
“抱住我!”夏侯渊立即反手抓过她的手重新放在腰间,并用手掌按住她的手背,英挺的眉头皱起,“马跑得这么快,掉下去怎么办?”
楚清欢的嘴角微微抽动,她还真不习惯他表现出来的担心。
“放心,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柔弱。”
转眼四顾,他们所经这条路似乎很是偏僻,并没有惊动宫中其他人,看样子,象是夏侯渊早已踩好的点。
再低头看去,只见四只马蹄都用厚厚的棉布包裹,跑起来虽快,但蹄声却不响亮,怪不得之前夏侯渊救她时,到了跟前才被人察觉。
“我说过会带你离开文晋,又怎会不来。”夏侯渊目视着前方的道路,胯下黑马左转右拐奔驰在夜色中,半点速度不减。
“你只带了那么几个人,就不怕非但带不走我,连你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
“怕?”夏侯渊回头看她一眼,灯火明灭中他的眼眸深邃如夜,唇边挑起一抹弧度,似乎认为她这句话很好笑,“我夏侯渊自出生以来,还从未怕过谁,也从未有何事让我怕过……”
说到此,他的笑意突然微凝,眸光一沉,抿紧了薄唇转过脸去,不再言语。
一时沉默,寂静中只听得马蹄声促,风声忽忽。
楚清欢望着不断从身边倒退的宫墙树影,什么都没有再说。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触及的过去,就如夏侯渊的突然沉默,无意间的一句话便可勾起一段不堪的回忆,她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沉凉,她很熟悉。
那种过去,谁都不愿意跟别人去述说,也不愿意被人问及。
“前面是冷宫,把守最不严密,过了冷宫,再过三道宫门,我们就可出去,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夏侯渊说话间一提马缰,俊马前蹄高高抬起轻松跃过一处矮墙,笔直朝一处转角奔去。
楚清欢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冷宫虽然防守不严,但连通宫外的宫门又岂能那么容易通过?”
“这点你放心。”俊马奔过转角,冷宫的灰色宫墙赫然在目,“我自有安排。”
穿过冷宫,眼前霍然开朗,也就在这时,前方突然灯火大亮。
夏侯渊蓦然一勒马僵,眸色沉冷,唇边抿出一丝轻讽。
------题外话------
楚楚:怎么不继续跑了?
夏侯:跑不动了。
众众方众刀巨刁已为什么?:这两天收藏都不涨,没有美人们的青睐,没有动力再跑了……:侯夏
第九章 司马昭之心
萧天成。
灯火通明处,黑压压一片御林军严阵以待,萧天成端坐于雕龙紫檀宽椅上,他左右身边,分别站立着朱高能与一名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脸庞瘦削,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睛极为深沉,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的表露。
楚清欢的眸光在那男子脸上一顿,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在她与夏侯渊现身在灯光下时,那男子飞快地抬头朝她掠来,眼中闪过一丝急迫之色,待见到她安然无恙地坐在夏侯渊身后时,竟似松了口气?
为何?
“淮南王,既然酒醉早早离席,为何不好生在房中休息?”萧天成的目光越过夏侯渊停在楚清欢身上,又在她握在手中尚还残留着血迹的刀上重重一落,“淮南王深夜带着本国的重犯在宫中策马,是否该给朕一个解释?”
“既然宫宴未散,陛下如此兴师动众守候在此又是为了哪般?”夏侯渊冷然而笑,抬头望向天际,“今晚无月可赏,陛下莫非是在听风?”
萧天成沉着脸:“这个无需淮南王多问,朕只想知道,淮南王这是想带公主去哪里?”
“明人不说暗话,陛下既已在此守候多时,本王要做什么,陛下不是早就清楚,又何必绕这些圈子。”夏侯渊收紧手掌,将楚清欢的手拢在掌中,淡然道,“如陛下所见,本王要带本王的王妃离开文晋,回大邺完婚。”
“完婚?”萧天成象是听了个好笑的笑话,哈哈一笑,那笑声反倒衬得他脸色更为阴鹜,“淮南王,你以为这几日朕在宫中每日相陪好生款待,真是为了与你商谈婚约之事?据朕派出去的人回报,你淮南王府在整修扩建不假,但大邺皇帝恩准你与萧情的婚事却非真,朕早就知道,以你淮南王的处境,皇帝又怎会允许你娶他国公主。”
“萧天成,这种事后诸葛亮的角色很不适合你。”楚清欢淡然指出,“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敢当日就拒绝淮南王,而做这种阴阳两面的勾当?既怕得罪了大邺,又担心给自己留下后患,杀个人也不敢光明正大,行这种下三滥手段,也就难怪你会做出谋权篡位的事来。”
“大胆!”朱高能刷地拔出腰间佩刀,远远指着她怒道,“阶下死囚,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楚清欢懒得跟他说话,只拿眼梢瞥了瞥——跳梁小丑而已。
屡次在她面前丢了面子,仇恨之火在心中怒燃已久的朱高能不堪忍受她的这种蔑视,羞怒地朝萧天成喊了一声“陛下”,在得到萧天成的默许之后,他转头对身后的人吼道:“将人统统带过来。”
夏侯渊的眉头微微一拧。
一阵呼喝声中,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被推了过来,他们沉默着,眼睛却紧紧地望着对面马背上的女子,眼中泪光闪烁,激动,欣慰,千言万语都凝结在这目光中。
楚清欢的双唇渐渐抿紧。
眼前这些面孔,不算熟悉,但也不完全陌生。
这是采石场里的那些奴隶,据许毅所说,他们都曾经是宫里的嫔妃,宫女,内侍,女官,很多都贴身伺候过前朝皇室,包括萧情。
萧天成将他们都带了过来。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萧情,只要你伏诛,他们这些人都可以活命。”萧天成很是大度地说道,“你该明白,就算你不肯下马认罪,朕也一样可以将你拿下,你若是主动些,至少还能救了他们的命。”
“不要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会让人恶心。”楚清欢平静地看着他,“说得这么好听,不过是你现在还不想与淮南王彻底破脸罢了。至于他们的命……谁都不傻,不管我伏不伏诛,他们都难逃一个死字,能活到现在,不过是留着好挟制我而已。”
被一语道破,萧天成眼中起了一丝恼意。
“这就是你们的好公主。”一直没有出声的紫袍官员适时开口,指着楚清欢对那些宫人说道,“是不是觉得都被她往日的假善给骗了?如今看清楚她有多自私了吧?效忠这样的主子,我真是替你们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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