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她脸上稍稍停了一下,才慢慢收回,然后,他说:“吓着你了?”
他又说:“放心吧,我是属狐狸的,命有千年,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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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下了泼天般的大雨之后,之后的日子都阴沉沉地不见一丝阳光,再过了几日,更是下起绵绵细雨,日夜不停。
叶兰雅坐着步辇,等着长福宫的太监出来回话,夜晚湿气重,头顶的伞并不能挡去所有雨丝,她艳丽的红色宫裙下摆已被淋湿,可见已经等了很久。
而撑伞的宫婢,便是头发衣服尽湿,却不敢动上一动,尽量不让叶兰雅淋到雨。
“娘娘,陛下已经歇下了,娘娘等明儿再来吧。”不多时,一名中年太监快步出来,走到步辇前躬身说道。
“歇下了?”叶兰雅顿时柳眉一竖,等了一晚上等到这样的结果,就算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当即厉声道,“刚才你说陛下在批折子,不便打扰,好,本宫就在外面等着。等到现在,你又说陛下歇下了,你到底有没有把话传到,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娘娘息怒,奴才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太监软着调子陪笑,“娘娘的话,奴才自然是传到的。只是陛下这几日忙于国事,未能好好休息,今儿个身子有些乏,批完折子便歇下了……”
“忙于国事,我看他是忙于去东宫和缓父子之间的关系吧?”叶兰雅红唇一撇,抿出一抹冷笑,“从太子回来到现在都多少日子了?本宫每日都来求见,次次被拒,不是在御书房与大臣们商议国事,便是在批折子不可打扰,要么就是歇下了,或者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说到此处,她一顿,向眼前两边扫视过去,但见人人都低着头,一副低头聆听大气不敢出的样子,更是冷笑连连,“你们用得着做这副样子给本宫看?若是真怕本宫,也不敢处处拿幌子来搪塞本宫,更不敢时时在后头盯着……你们当本宫不知道?不就是怕本宫去东宫找太子麻烦么?放心,本宫还没这么蠢,自不量力地去碰人家的白刀子……”
“不过你们也给本宫记住,本宫不是可以任你们搓圆揉扁的,更不喜欢被人前后不离地跟着。”她目光一沉,停在那太监脸上,“公公,今儿个你说陛下歇下了,本宫不会为难你,马上就会离开。但是,明日晚上,本宫希望能够见到陛下,若见不到……公公可是知道本宫的性子的。”
那太监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半躬着腰掩饰得很好,依然笑着回道:“娘娘高看奴才了。陛下想见谁,不是奴才能作得了主的,即便娘娘将奴才杀了,奴才也不敢应承娘娘一定能见得到陛下。”
叶兰雅被他几句软中带硬的话给刺得脸一白,之后又是一红,明白他说的是事实,萧天成想不想见她,确实不是这奴才能作得了主的,况且他是萧天成的贴身太监,以她现在的处境又如何能处置得了他。
但话虽如此,但心中到底又气又恼,却又不得不强忍着,指甲用力掐进掌心,直至痛至麻木,心中的怒气才给压了下去。
足足默了半刻,她才命步辇回转,回兰香殿。
那太监恭敬地躬身,等到她远去才直起身,眼里却多了丝显见的不屑。
一回身,却见到殿门大开,萧天成站在门口,神情不明地望着叶兰雅离去的方向。
第一百五十五章 如此感激
沉寂了多日的东宫随着一个人的苏醒而终于恢复了生气,在见到严子桓醒来的那一刻,宝儿抱着他又狠狠地大哭了一场,眼肿得眯成了一条细缝,但自那时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整个东宫到处可听到他清脆如鸟雀的说话声。
“谁谁谁,带人好好扫扫东宫,去去晦气。记住,每个角落都要扫到,扫之前先泼三遍清水,小心飞灰呛着公子。”
“谁谁谁,带人着守着厨房,十二个时候不得断人,公子要吃的菜让他们往仔细里做,越细越软越好。”
“谁谁谁,盯着点煎药的时辰,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会影响药效,耽误了公子的病看谁担得起。”
“谁谁谁,让人把公子要用的被褥都用炭火烘一烘,这天老下雨,被子都有潮气了,别让公子沾上。还有,烘完了别马上收起来,得把炭火气给散一散。”
“谁谁谁,把公子那些什么纱什么绸什么缎的衣服都收起来,公子喜欢穿舒服的,现在天又冷了,把那些棉纱做的衣裳拿出来,也用炭火去去潮气,再用茉香跟茶香一道熏一熏,公子喜欢清爽味儿。”
“谁谁谁……”
一道道干脆利落的吩咐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进来,楚清欢听着听着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不由便想起当初第一次相遇时,那孩子在客栈大堂里说的那一大段话时也是这般说话不带喘气的样子,可见这小管家的气派并非一日可练就,再听外面应声之人无不恭敬有加,确实有威严得紧。
“宝儿这孩子,都是让我给宠坏了。”严子桓也摇头笑叹,“脾气架子都大得很,连钟平他们也都得听他的,什么时候我得让他收敛着些。”
“收敛什么呢,我倒觉得挺好。”楚清欢不以为意地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准备给他喂药。
一口一个公子,小小的人儿,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他家公子,如此全心全意,又有什么可责怪的。
“你别动,你别动……”勺子还未拿起,一道小小的人影就扑了进来,冲着她就喊,“你放下你放下,我来我来……”
楚清欢不免好笑,将药碗放了回去,宝儿已挤到她与严子桓中间,端起药来尝了尝,点头,舀起一勺递到严子桓唇边,“公子,药不烫了,趁热喝吧。”
那药极苦,宝儿尝完一口却象是没味觉一般,连眉毛都不皱一下,而且还毫不避讳地将自己尝过药的勺子给严子桓用,似乎那是极自然极正常的事。
严子桓有些歉疚地望了楚清欢一眼,楚清欢倒不觉得什么,乐得轻松地坐到一边。
自打严子桓醒来,宝儿事事亲为,从不肯让楚清欢沾手,不了解的人也许会以为他是占有欲太强,不肯让她与严子桓接近,她却看得出来,他这是习惯了。
习惯于将严子桓当作他的全部。
到了现在,他对严子桓的感情已不再是知恩图报那样简单,而是将他当作了他最亲近的人,看重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对他自己。
这样的一个孩子啊……
药刚喂了一口,宝儿的眉头却在这时皱了起来,将碗一搁,就去拉严子桓的胳膊,“公子,不是我说你,这天这么冷,火盆又不能放得太近,你这胳膊怎么能放在外头?”
“我不冷……”
“谁说不冷!”宝儿眼一瞪,摸了把他的手,“看看,都冷成这样了,还说不冷……快放被子里去。”
严子桓无奈,由着他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下巴尖尖,依旧以往多年来的经验,在这种问题上不依从他,受折磨的往往是自己的耳朵。
果然,等宝儿重新拿起药碗,红润润的嘴唇一张一合间便吐出一连串的话,“公子,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晓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幸亏你还有我,要不然谁能知你冷热……”
“别指望谁嫁给你能象我这样贴心贴肺的,有些女人一点都不懂得疼惜人,连自个儿的身体都顾不好,还能照顾好别人?还不得让我经常提点着……”
前一句还在数落着严子桓,后一句则分明是意有所指了。
就差没被点名的楚清欢亦开始无奈,小小年纪怎么就象个小老头似的,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还不忘抓着机会说她几句。
严子桓却看着她笑了。
“老远就听到宝儿的抱怨,是不是子桓又做了不让你满意的事了?”随着一道清亮悦耳之声传来,一名身着白袍锦带的男子走了进来,玉面星眸,容貌气质皆为上佳,言语举止之间更是熟稔。
“傅公子。”宝儿见着来人先是眉眼儿一弯,随后又噘嘴道,“我哪敢抱怨,又不是我做主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严子桓伸出手来敲了下他的额头,看了男子一眼,却不与他招呼,对楚清欢道,“楚楚,这就是傅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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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兰香殿。
红浪止,粗喘娇吟亦渐渐平息,叶兰雅扯过锦被覆于身上,美目斜瞟着喘息未定的萧天成,红唇一撇,“陛下今夜倒是主动,不用我在长福宫前苦苦等候了。”
“说的什么话,朕最近不事务繁杂么。”萧天成靠坐起来,抓过一个软垫垫在腰后,方重重出了口气,闭着眼睛疲累至极的模样。
叶兰雅唇边露出一丝讽刺意味,“看陛下的样子,最近确实累得紧,瞧这鬓发,都有些白了。倒不知哪些事务让陛下如此费心,不如说出来与我听听,说不定我还能为陛下为忧。”
萧天成恍若未听到她的话,兀自闭目休息,她也不急,只是冷眼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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