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变天吗?”
老国公转着手里的核桃,幽幽地看着远处,半晌才道:“快要换天了,安之只怕躲不了清闲了。”
程青山挠头,想象自家那丰神俊秀惹人眼球的妹夫像老相国一样身着紫袍玉带,怎么就觉得那么不可思议呢?
妹夫那性子跟那身贵重的紫袍怎么看怎么违和啊。
“安之……”少国公有些皱眉,他那种惫懒的性子真的合适吗?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国公徐徐地道:“安之不一定非要坐到那个位置,但他一定要有一个合适的位置能看着,需要他的时候出手就是圣上的一把利剑,这就是他的作用。”
“这岂非要成为孤臣?”
老国公呵呵笑了出来,“孤臣才是离圣上最近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少国公默了。
程青山仍然在挠头,他有些不明白。
老国公又拿一卷书砸了过去,“行了,你只要记得安之开口要求的你照做,就算他具折参你,你也给我老实受着就是了,别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程青山闷闷地点头,“山儿明白,总之妹夫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总感觉他不是多了个妹夫而是多了个祖父,真郁闷。
“滚出去吧。”老国公笑骂。
程青山马上就撩袍子闪了,每次跟祖父对话他都心惊胆颤的,完全跟不上祖父的思路,都不知道他老人家脑袋里整天都在琢磨什么。
书房只剩下了老国公和少国公父子,半晌都没有人再说话。
最后,还是老国公出声打破了书房的沉寂,“那孩子的路以后不好走。”
“要叫他来一趟吗?”
老国公摆手,“不必了,有些事必须要他自己经历的,只是他不能再这样娇惯兰儿了,否则总有一日会替他惹出大事的。”
“兰儿?”
“那丫头被我们养的野了,天都敢捅个窟窿出来,成婚后安之虽说一直宠着惯着但也一直若有若无地拘着她,一旦安之被安排到那个位置,他的精力总是有限的,难免会有顾忌不到的时候……”但愿是他多虑吧。
少国公无话可说,当年这样教养两个子女,虽说是有长远的考量,但是……
“不要紧,那孩子是擅借势转势的,这次孟家的事未必不会让他借题发挥,他一路行来每一步都是踏实谨慎的。”老国公紧接着又如此安慰自己和儿子。
在威国公父子私下密议的时候,少卿府的主人也在自己的书房伫立沉思。
圣上的龙体近来愈渐不好,太子经手的政务也在渐渐增多,有一部分公文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都经过了安之的手……
李浩兴的手握起,背着手在来回踱了几步。
朝堂近来看似平静,实则内里早已炸开了锅,女婿却似乎仍不知自己已身陷局中,仍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随着女婿的官位变化,现在他们两个岳家都已不便跟他过多接触,否则反而会害了他。
越是风波诡谲的时候,越要谨慎,行差踏错可能就会家毁人亡。
一动不如一静。
索性便静观其变吧。
而身为话题人物的孟明远仍旧在翰林院里忙碌着,只是有时候会在工作间隙喝茶和活动手腕四肢的时候望着远方发怔。
没有人知道学士大人在想什么,不过,从他偶尔蹙起的眉峰可以猜测他似乎有心事,有时对着手里的公函草诏时会有片刻的怔忡。
不过,除了这些小异样,他和平时倒是没什么不一样,仍旧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喝自己的茶,看自己的书,回自己的家。
程家大舅子有日子没约他喝花酒了,孟明远意识到了这么一个事实。
咦?
难道程家舅子终于改邪归正,不再试图拉他下水了?
这倒是个好现象,老实说,有时应付程家这个大舅子,挺劳心劳力的,远没有李家那个舅子让人省心。
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着,车外的雨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昏暗的天色看不出具体时辰。
车夫穿着蓑衣慢悠悠地赶着马车,大人不着急回去,他便赶着马车在雨地里慢行。
伸手到窗外接住从天而落的雨,有多久没这样无忧无虑地看风听雨悠闲度日?
仕途不是一条平坦大道,路上不知道有多少阴谋陷阱,可身为这个时代的世家子官宦子弟,他却不得不走这样一条路。
当年,他若不走这样的路,他和母亲会死无葬身之地,入仕是他唯一的选择!
人,一旦踏出了第一步,尔后的许多步便由不得自己作主。
长长地叹了口气,孟明远对车夫道:“回府吧。”
车夫手里鞭子抽在马的身上,拉车的马儿在雨中飞奔起来。
孟府在雨帘中越来越近,孟明远收起了所有心思,在孟安撑开的油纸伞中撩袍下了马车,缓步迈入门槛。
☆、38公子风流
经历了孟家渣兄的事,近来程雪兰明显收敛了许多,不再动辙就让人来叫他过去安置,这让孟明远很是长舒了一口气。
便是这具身体可以满足她旺盛的需求,他也真的不想那么频繁地跟她滚床单,劳心劳力!
拒绝不是不行,但程氏的个性就不知道还要折腾出什么事来让人烦心,婚后不久的补品事件就是在他洁身自好下由她主导折腾出来的。所以,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他索性便顺了她的心,只求她别再节外生枝。
他的追求从来不是像渣兄那样沉迷美色肉欲之中,他希望能够平淡平安地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安安稳稳地过完这捡来的一生。
在任何一个时代求生存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孟明远觉得他真的尽力了。
不想手上染血,不想沾染阴私,可是那些都由不得他,他要在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有些事根本不是他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
午夜梦回,偶尔他也会想到张姨娘,做为这个时代的女人、母亲,你不能说她错,她也只是为了生存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可,即便这样,他们身处的位置不同,有时便容不得他手下留情。
月光透过帷帐落到床上,了无睡意的孟明远干脆披衣下床。
临窗伫立,思绪百转千回。
银色的月华披洒了一院,左右厢房寂寂无声,显见她们都已睡下了。
孟明远将头微抵在窗棂上,轻轻阖眼,心里悠长地叹了口气,不想活得渣,可是现实逼得他成了渣,周旋在两个不同的女人之间,拿自己的身体去调和她们可能产生的矛盾和怨怼……牛郎啊,还是免费的!
后宅看似和乐、平静,可是一旦他的天秤有所失衡,他是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宠着程氏,惯着她,纵着她,就是不想她觉得李玉娘可能会对她有所威胁进而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当年她以骠悍闻名整个京师,离经叛道的事委实是没少做。
寻常闺秀女子会去青楼吗?
可她去了。
在明知对方婚期已定的时候,硬要逼家人去求得一纸赐婚,一般人也做不来。
可她做了。
遇到这样一个爱自己如痴如狂的女子,若他也倾心于她,自然是一段佳话。可若不是,一旦经营不好,便是一段家庭悲剧,甚至会是整个家族的悲剧。
生而为人,本就艰难。
他穿越而来,性别转换,异世求生,则更为艰难。
突然,东厢传来婴儿的啼哭,只哭了两声便戛然而止,想是被奶娘哄住了。
如今,他已有三子一女,儿女已是双全,继续让程氏和李氏为孟家开枝散叶下去还是……孟明远轻轻拉上了窗户,背靠在墙上,闭眼。
半晌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眼神清亮明利,他暂时不继续服药,但饮食上会做些调整,将他所知的抑制精子活力的那些菜做为每日必食之物,若她们有幸,便再给她们各自一个子息,然后就此不再为孟家子嗣做贡献。
六个子女,予他这一生足够了!
孟明远一个人在黑暗中独坐许久,才回床睡下。
一觉醒来,精神有些萎蘼,幸好是休沐日,他用过早饭后便回到堂屋西间,在练了一篇大字后,在榻上补了一觉。
再次醒来,精神才算是彻底恢复,便去了“躬耕园”,到草木作物间去感受大自然的清新。
孟明远心情很好地田里拔杂草,觉得这样悠闲的人生才是安逸的,少了朝政的烦扰,家事的琐碎,仿佛天地间只剩自己,真是说不出的清净!
“郎君,你怎么又跑这里来了?让奴好找。”
听到程氏的声音,孟明远心里先叹了口气,起身到渠边洗了洗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擦干,这才开口道:“找我有事吗?”
程雪兰手里的帕子绞了绞,伸指扯住他的一角衣袖,眼睛亮亮的,面皮泛着淡淡的胭脂红,声音柔得能掐得出水来,“今日休沐,郎君得暇何不到奴房里坐坐。”
“雪兰,别闹,为夫若真无事岂会不到你房中坐一坐。”
“奴看郎君便是没事。”程雪兰理直气壮地说。
“程氏。”孟明远语气一下冷沉下来。
程雪兰愕然,瞪大着杏眸愣愣地看着突然变脸的丈夫,成婚至今,郎君总是温文和润的,少有冷沉阴霾以对的时候,有也是对着外人,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这让她忆起了成婚当晚他进洞房时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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