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色王朝由女王亲卫率领的军队则退回了城堡内,群龙无首下,米雷出面主持了大局。然而吸血鬼不同人类,对于强者的力量感受尤为强烈,一色一子和枢一战,虽然波及到起义军,但更多的却是造成了他们一方的损失。仆人奴隶和士兵几乎在那一战中消亡殆尽,剩下的都是纯血种和已经经过洗礼的高等级吸血鬼,然而即便如此,在数量上也是远远不如起义军的。
所以经此一战,双方进入了诡异而漫长的停战阶段,并分别派出人手去寻找一色一子和枢。
然而很不幸,没有任何好消息。
枢在哪儿?
他悄悄地回到了当初的领主府,带着昏迷的一色一子。将她安置好以后,一个人去了地下室,带着从一色一子手中舀过来的那把黝黑的枪,并且一关就是十天。
是的,一色一子没死,即便用刀将她的心脏刺穿都没能夺取她的性命。
原本,枢有着自己的打算。
他有着和未婚妻的约定,所以无法代蘀好友死去,他要在杀死一色一子后了结自己的生命。在没有对吸血鬼武器现世之前,基于纯血种那强大的力量以及漫长的笀命,他了结自己的方式是在棺材中睡到腐朽,然而如今有了对吸血鬼武器,他想了结自己生命就变得容易起来。
可是事情却发生了变数,而所谓的变数,就是一色一子。
她没死。
枢无法将她一个人独自留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即便他再想了结生命,也必须打消这个念头,努力活着,陪着一色一子,同时也要将好友的意志继承下来,带领人类的起义军将这场战争画上句点。
所以他放弃了死亡,转而继续做起了实验。
虽然不知道一色一子何时会醒,但他已经可以遇见她醒来时会是什么样子。
费尽心力却无法毁掉笔记本,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一手建立的一色王朝更是会让她陷入黑暗的负罪之中呢。她大概已经意识到自己被笔记本控制了心智和意识后会作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因此也早就希望自己就保持那个罪恶的礀态死去,一了百了。
但是如今她会醒过来,醒过来面对她一手造成的局面。
枢甚至不敢继续想下去。
所以他又有了新的目标,这个目标便是彻底研究那把由那块黑色石头锻造而成的枪。枪的威力毋庸置疑,枢坚信石头和笔记本之间一定是互相克制的,只是缺少了什么,才没办法发挥它真正的作用。他想找出真相,然后连同自己的生命一起交给一色一子,是生是死,他奉陪到底。
夜以继日的实验,不间断的工作,十天,仍旧没能找到正确的方法。
枢无奈地走出地下室,沉淀了一下心情,试着组织了一下语言,却不知如何才能启口告诉一色一子他毫无进展。站在卧室门前,他定了定神,推开门,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
然而下一秒,笑容在脸上悄然冻结。
房间,是空的。原本应该躺着一个人的床上空无一人。
而他放在桌边的两个对吸血鬼武器——刀和枪,则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的你们应该都猜到了……
嗯没错
梦境重现。
☆、哀,莫大于心死
有什么事,是你极度盼望其发生,原以为已经为此付出了所有,孤注一掷,却仍旧没有达成的?
当一色一子睁开眼睛看到头顶那熟悉的纱帐,意识到自己仍然活着并回到了枢的城主府时,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
她还活着。
好好地活着。
睁着眼睛透过纱帐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一色一子的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近发际,沾湿枕头,汹涌而悲凉,怎么都停不下来。明明她极其安静,面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平静,但那双黑色的瞳孔里却透出了无尽的哀伤和绝望。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心如死灰,但此时此刻,这个词却深刻而残忍地在她身上表现了出来,淋漓尽致,仿佛有人将她全部的皮肤血肉都掀开来,露出可怜的一把骨头,然后在骨头表面刻上绝望二字。
那是一种从灵魂中散发出来的味道,冰冷,无望,黑暗,毫无生机。
她的心脏被刺穿了啊!这样都死不了吗……
颤抖着抬起手,一色一子的目光略过手背上狰狞斑驳的青筋,最后停在那枚与白兰相同的银质戒指上。她感受得到,笔记本包裹着自己的念,正安静地躺在里面。闭上眼,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笔记本上繁复的血色花纹如一根根血线,无限地延伸延长,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将她紧紧地裹覆其中,越挣扎越紧,几近窒息。
她倏地从偌大的床上坐了起来,窒息感瞬间消失了。
面无表情地望着正前方虚无的空气,一色一子干枯苍白的双手张开,渐渐低头,深深地,深深地将脸埋了进去,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滴落,很快便在纯白的被褥上浸出一团湿湿的痕迹。
房间里安静极了,犹如被上帝关上了声音。
许久,她抬起脸,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泪痕,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桌子上的一把刀和一支枪上。微微一怔,红发少女起身下床,光着脚踩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走到桌前,安静地望着那两把武器出神。
这就是那位纯血种小姐牺牲了自己造出来的东西?
传说能够杀死纯血种?
忍不住执起那把刺穿自己心脏的刀,刚一入手就听到滋滋滋的烧焦的声音。一色一子微微一怔,发现手心已经被灼伤。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想了又想,才想到自己曾经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被猎人协会抓住并关了七天。而玖兰枢,就是持着这样一个会灼伤人的钥匙救了他。他说那是猎人专门针对吸血鬼作出的东西,普通血族无法触碰,他作为纯血种,也只是能短暂忍受罢了。
眼前的武器,和猎人协会的东西,是同一种材质。
手腕微微一抖,刀身整个展开,露出了死神镰刀般的完成形态,一色一子认真地打量着锃亮的刀锋,手指羽毛般轻轻在刀柄上拂过,接着一个挽花,耳边响起了刀锋割破空气的嚯嚯之声。
刷地一下,刀尖向后停在了一色一子后心上,尖锐的棱角刺破了她身上的黑色连衣裙,直抵皮肤。
下一秒,她猛地向前一拉刀柄,只听噗嗤一声钝响,刀身深深地埋进了身体之内。
一色一子疼得闷哼了一声,眼前一黑,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继而又清醒过来。她抬手摸了摸穿透了自己前胸的锐利的刀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反手一推,刀整个被拍出了她体外。
一大口血吐出来,她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感受着身体自动自发的修复,再看看地上躺着的沾血的刀,血族女王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笑了起来。
先是低低的,像是冷笑一般,然后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夸张,最终变为仰天大笑。
“我果然是死不了的……”一色一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捞过长刀,从地上踉跄地站了起来。她没有找到自己那把黝黑的枪,只拿着属于枢的武器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房间,离开城堡,朝着后面的雪山进发。
她重新回到了位于雪山顶的那个山中空间,这次,笔记本终于没有再捣乱。
一个响指,位于角落的烛台上噗地冒出了火焰,照亮了小半个空间。一色一子将长刀用作拐杖,撑着上了祭台,手一挥,笔记本被撤掉了念,摊开放在祭台那个原本放置黑色石头的地方,露出里面那血色的繁复花纹。她没有再翻动笔记本,也不想看上面到底有几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有几个心形,甚至不想再看到笔记本上写的那些话——在已知笔记本意图的这个时候,好奇心,已经死了。
怔怔地看了一会笔记本那摊开的一页,一色一子发觉自己的大脑似乎有些笨拙迟缓。她是来做什么的来着?
哦对,武器。
用力举起如镰刀般的锋利长刀,刀尖对准笔记本,一色一子紧咬着牙,发狠地大力挥动手臂。霎时,笔记本周围血色的光芒大作,轰地一声,巨大的力道将一色一子连人带刀一起轰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坚硬的石壁上。
红发少女如破布般从墙上滑落下来,萎顿了好一会,撑起武器重新站了起来。
“啊啊啊啊——”
她大喊着重新攻向笔记本,
砰地一声,人又被轰了出去。
再站起来,再攻击。
再被撞出去。
再攻击。
再失败。
再攻击。
轰隆一声巨响,石壁被撞碎,整个空间一阵颤抖震荡。如果这时候从外面看,则一定会有人看到那终年覆盖在山顶的大雪就这样突然崩落,包括山顶在内,都被震毁削平了一角。
一色一子一动不动地靠在废墟之中,低着头,坐在一片血泊之中。而她的身上,则看不见任何伤口。
“呵……”
一声低笑从唇间泄露出去,一色一子嘲讽地笑了起来。
她丢掉了已经将她的手灼伤成血肉模糊的刀,摸出另一把枪,重新站上了祭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笔记本,红发少女的脸上还挂着笑,仿佛她在做一件极为享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