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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毒妇重生记 (某茶)



光靠朱临丛一点俸禄能抵什么用?他刚入官场不久,官职低下。什么地方可捞油水他都一无所知,所谓冰敬、炭敬也敬不到他头上来,即便有他的份,如今一不是冬,二不是夏,指望不上。

柳氏在心里粗粗一算,这半年千儿八百两是折了进去了。她一个商家女,嫁妆四千两银子,在苏江那地算是顶了天了。从前在苏江,便是负着朱家一大家子人的吃喝用度,她小心周旋着名下各项出息,总算是收支平衡。但到了燕京这半年,又是租院子,又是买下人,还有朱临丛伸着手要银子,手上的现银可就一下见了底。此时不免有些为难。

朱临丛却少见的板起脸哼了一声。

柳氏叹了口气,正寻思要将自己的金项圈拿去当了。

朱沅就轻声道:“爹,这些事情何必您来费神?您是有体面的官老爷,那些掌柜吃准了您不会计较,只值五十两的玩意,生生的能向您要一百两。您不如告诉娘韩大人住那条胡同,由娘备了礼,令张叔拿了您的名帖送去,这才妥当。”

柳氏眼前一亮,深以为是,若换她去,定花不了这许多银两。

朱临丛急得直瞪眼:“妇道人家知道甚么?没得买了赝品假货教人取笑!”

柳氏不乐意了:“妾身随着父亲、兄长多年,旁的不说,这买卖物件是有两分眼光的。老爷只管说要个玉的,还是要个瓷的,要湘窑还是洞窑的?”

朱临丛嘴张了张,见柳氏竖起了眉头,终是讷讷的道:“就买个湘窑的百子嬉罢。”

柳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朱临丛想到罪魁祸首,不免回头瞪了朱沅一眼,朱沅只作不知,微微一笑:“女儿回房了,爹爹和娘亲早些歇息。”

朱泖也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朱临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柳氏检查了一下朱沉的小碗,对沉哥儿的乳娘刘氏道:“吃这些也够了,抱他下去洗漱罢,一会你陪他在屋里玩会弹珠消消食,再哄着睡了。”

刘氏忙应着抱了朱沉下去。

柳氏亲自从宵红手中接过帕子来给朱临丛擦脸,一边放柔了声音:“老爷莫气,妾身定细细挑选物件,保管教老爷脸上有光。”

朱临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柳氏心下纳闷,原先只要她作出这副柔顺的模样,朱临丛便有再大的气也消了,怎的今日还是郁色难消,不由试探道:“老爷莫不是还有心事?”

朱临丛一凛:“没有、没有!”

柳氏再三打量,朱临丛笑道:“想着今日一桩公务,有些出神了。”

柳氏这才释然。

却说朱沅回了屋子,含素已是按她的吩咐掌起灯,将书摆在了桌上。

朱沅净面拭手,这才坐下看了起来。

前世她虽说也识得文字,毕竟少了些墨水,在方家,婆婆、嫂子说起话来,偶用些典故来比喻,她总是一头雾水,只能不动声色的看人脸色来判断是否是嘲笑讥讽。

如今管家、针线她已不必再学,倒真可以多看两本书。

因心中总想着些将要发生的事,不免心绪烦乱,好容易才看了进去,才觉着些味道,含素已在旁催促道:“大姑娘,该歇了,莫伤了眼睛。”

朱沅应了一声,依言起身,未来的路很长很长,她想要好好的守护着母亲和弟弟,不急一时。

待上了床,迷迷糊糊的做了大半夜的梦,一觉醒来时只听四周静悄悄的。

不由心跳如擂鼓,不知昨日是否一场大梦。

猛然就听见远远的一阵喧闹,过了一会儿雀环快步奔了进来,大喘了两口气,结结巴巴的说:“大姑娘,大姑娘。”

含素听到声响也跟了进来:“雀环,你闹什么?”语气十分严厉。

雀环平时总有些惧她的,这时十分着急的道:“大姑娘,门外有个妇人抱着个娃,说是咱们老爷的骨肉呢。”

朱沅一凛:是了,知道是这一阵子,却不知是那一日,不想来得这般快。

当下坐了起来,吩咐含素、雀环两人迅速的给她收拾妥当,这才领着两个丫环往外走,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看这两人。

含素同朱沅情同姐妹,这会子也只有跟着着急上火的。

雀环忠心不用置疑,却不大懂规矩,这会子正一双眼里满是兴奋,只等着看热闹。

朱沅便沉着脸对雀环道:“我领你们二人去,只不过,这毕竟是我家的丑事。看着什么,却不许多嘴,可明白了?”

雀环这才意识自己这心态不对,不由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姑娘,奴婢知道了。”

朱沅领着这两丫头走出垂花门,就见临街的大门口全被自家下人给围得密不透风,一个女声正在如泣如诉:“夫人,贱妾自身不求什么,那怕是四处飘零,居无定所也无碍,只这孩子,是朱家的骨肉,跟着贱妾受苦,夫人于心何忍啊!”

朱沅走过去,对着转了一圈的下人们道:“都围在这做什么?手上的活都做完了?回头待我查核,但凡有失职的地方,一律扣月钱!”

下人们唬了一跳,诺诺的散开去了。

朱沅这才看见站在门前的柳氏、朱临丛、朱泖。

柳氏先前是急红了眼,加上朱家本就规矩不严,竟没人约束这些下人,倒像是一家子人呼奴唤仆,正欺压妇孺一般。

这会子得朱沅点醒,柳氏便是沉着脸,也回过头来朝朱沅点了点头。

朱沅走上前去,看了看跪在门前的那妇人。

她生得弱质纤纤,穿一身蓝布衣裙,水汪汪一双大眼睛,头发用一根素银簪绾着,再无半点饰物。整个人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旁边还跪着个男童,看年纪,竟和沉哥儿不相上下,看相貌,和朱临丛也有八分像,这就是铁一样的证据,告诉众人,他是朱临丛的儿子无疑。

街边已经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朱临丛急惶惶的,不知道说什么。

朱泖瞪着一双眼,恨不能在这妇人身上扎出个洞来:“那里来的贱人!胡乱就上门认亲,我爹爹与娘恩恩爱爱,行事清正,又岂会与你不清不白!”

这妇人等的就是这一刻,不免哭得更厉害:“贱妾贾氏,如何不知道冒认官亲有罪?只因这孩儿确是老爷骨肉。不然,姑娘可问老爷。”

说着便拿眼去看着朱临丛:“老爷,贱妾这一条命,可全凭老爷一念之间了,老爷只消说沣哥儿是不是朱家骨肉?”

朱泖着急的上前一步揪了朱临丛的袖子:“爹爹!这是那来的疯婆子,将这一盆污水往您身上泼,您快告诉我们,不认得她!”

朱沅不由点头,朱泖点“污水”这两个字,由不得父亲不多考虑一番——他才做了官,就闹出养外室这个丑闻来,虽说不算个什么大事,却总是风评不美。他又没有根繁叶茂的家世可靠,不过一七品小官而已,对这风评,还算看得要紧。

果然朱临丛就面露犹豫之色。

贾氏凄厉的唤了一声:“老爷——”

向前一扑,伏在朱临丛脚下,仰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泪如雨下:“贱妾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只因心慕老爷,方才甘愿做了外室,贱妾原也一无所求,只求能三五不时能见上老爷一面,便是躲在外头见不得光,也认了。只是,因着有了沣哥儿,不忍他委屈……老爷不认这孩子,贱妾也就没了盼头,这苦命的孩子,这一世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了?贱妾还不如这就抱着他去跳了镜湖!”

朱临丛心中一痛,不由自主的就弯下腰去搀贾氏。

这一下,众人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燕京城西,连着的这几条胡同,住的全是六品到九品的官员,往来看热闹的,那背后的关系也都是错综复杂的,朱临丛这一扶,这事儿基本上也就一捶定音了。

众人都说起闲话来:“这孩子都养了,自家骨肉总不能流落在外,还是接回去罢,不过添两张嘴吃饭。”

“那个男人不三妻四妾啊,算不得什么!”

柳氏的脸色铁青。

柳氏这些年,拿着自己的嫁妆,恭恭敬敬的供养着朱老太太,连同兄嫂、弟媳也一道养着,家中庶务更是不用朱临丛操半点心。

她也没旁的过分之处,唯有一点:好妒,从不许朱临丛纳妾。

想当初朱老太太打量家里富裕了些,在柳氏有身孕时便要柳氏给朱临丛买个妾室。

柳氏旁的都听从,只这一点,断然拒绝:拿我的嫁妆养个女人给我添堵?没门!还不如拉着嫁妆回娘家过清净日子!

朱老太太最终还是不舍得这有人服侍的日子,只好装作没有过这事。

她多少次对朱临丛失望之时,便总拿这一条宽慰自己:好歹是自己与他过的清净日子,不像旁的姐妹,后院妖妖娆娆乌烟瘴气。

没想到她柳氏这么多年细心经营,却还是有这么一天。

朱沅看见柳氏嘴唇只哆嗦,不免心疼的过去扶住她的手,低声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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