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情的人,以为是乔家二老太宠这个小儿子,实则是,他知道你们奈何不了他,想怎么横就怎么来,看你们能忍多久。自己素来见不惯这样的人的,哪怕那人真是他嫡嫡亲的小叔,也看不惯。故而和小叔的来往很少,也很浅,除非遇到祭祖大拜、家族团宴,当众不好给他太难堪,这才聊上几句。可接掌兵部尚书一职后,小叔竟跑来找他,要他动用手上兵权帮他做这个做那个,被他厉声回绝了几次后,小叔竟和六王爷走到了一处……
如今想来,还真是……
乔世潇敛下了眼底的苦涩,抬眼对阙老夫人说:“既如此,侄儿得马上入宫一趟,求见皇上。”
虽然已经派人去打探皇上龙体有恙的虚实,可此前没料到六王爷会是这么个身份,如今与聿宸遭挟一事两相结合,再加上皇上五日未lu面,越来越觉得此事已经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乔世潇神se一凛,朝阙老夫人作揖告辞。
“乔大人!乔大人!”
这时,陆管事提着袍摆匆匆跑进了前院,被赤鹰、黑鸷伸手一挡,拦在了门外。
阙老夫人和乔世潇听到动静,一起跨出了厅堂。
“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没见我和乔大人在商事吗?”
“老夫人,是乔……乔家的家丁,火急火燎地跑来,说是乔府刚刚被禁卫军给封了,还说什么只许进不许出……”
乔世潇身形一震,忙问陆管事:“来传话的人在哪里?快带我去!”
来传话的是乔家门房的儿子乔银,他昨天没活,就奉他爹的命,跑了趟城外的庄子,他老子娘在那里管事,办妥了他爹交代的事,留在庄子上宿了一宿才回来,又因冰天雪地走得慢,到乔府时已快晌午了。在府门口逗留了一会儿,琢磨迟到的借口,见主子爷乔世潇带着两个人出来,在府门口驱马离开了。一方面心虚,一方面想着横竖要挨训,遂避过了主子爷的人马,掉头上了西大街,打算打两瓶老酒孝敬他老子和管他活计的管事去。
哪晓得,当他提着两瓶老酒回到府门口时,府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好不容易挤开人群一看,当即瞠目结舌:乔府被围了,且围的还是皇家带刀shi卫!听门口立着的一排带刀shi卫说,在没收到撤围之前,乔府只许进不许出,谁要是敢不听话,硬要出府,就当场毙命。他一听,两tui打软,两瓶老酒也哐当摔地,酒入雪地,瞬间就淌没了影。
怎么办?怎么办?他急得直搓手,他们家是乔家的家生子,乔家出事,他们做奴才的也跑不了,就算想逃,他老爹还在乔府里呢,总不能丢下老爹不管,只带了老子娘逃命吧?
乔银一个劲地摇脑袋,这事不行!行不通!会遭天打雷劈的!于是,他想到了一刻钟之前才出府的主子爷乔世潇,看他是往城东走的,既不是出城的方向,也不是进宫的方向,倒是与他交好的阙家就在城东,遂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问,果真被他打听到主子爷的下落。
听完乔银的描述,乔世潇的脸se越发沉郁。
对阙老夫人说了声“伯母先毋慌,侄儿去去再议”,就袍摆一甩,疾步往府门口走去,步频之快,让乔银连滚带爬都赶不上。
阙老夫人一时怔愣,立在原地回不过神,那厢,府门口传来了一道yin邪的笑语:
“哟!乔大人原来在这儿哪!这就省了小的四处找了。”
阙老夫人皱皱眉,这声音,怪陌生的,且连通报一声都没有,这就闯进来了?
正想上去看看,就见陆管事一脸惊惶地从前头跑来,“老夫人……”
“这又是谁来了?”阙老夫人的眉头皱得越发紧,能让办事还算沉着稳重的陆管事也吓成这样,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是皇家shi卫队的shi卫长,说……说是……”
“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他一介shi卫长,能来做什么?”
“说是来传达皇上圣谕。可听他与乔大人说话的口wen,乔大人已被革职了,这会儿要被带回刑部大牢去听审。”
陆管事还未禀报完,皇家shi卫队的shi卫长许兆山捧着一道明黄se的圣旨,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了,看到阙老夫人,眯眼笑道:“哟!老夫人已经在这儿等着了?倒是让小的受宠若惊。不过,还是正事要紧,阙老夫人,接旨吧!”
话音刚落,听到身后一阵sao动,回头看是乔世潇,负手立在原地,一副不听完就不打算走的架势,遂没好气地朝几个手下摆摆手手:“得得得!一道跪下,接了旨再走!”末了,又对乔世潇说:“乔大人!您虽被革职查办,可小的还是尊您是大人,也不想对您动粗,望大人也配合配合,跟小的走一趟刑部成不?”
“我自然会去。”乔世潇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听完你的来意就去。”
“那……您也跪下?”
“你若拿项上人头担保,这圣旨真是皇上金口玉言,我就跪下。”乔世潇已经怀疑六王爷在假传圣旨了。
“皇上就是皇上,小的既是皇家shi卫队shi卫长,自是为皇室效命,旁的,小的就不知情了。”许兆山倒也不慌,眯眼笑答。
言外之意,谁坐那把椅子他无所谓,他只为皇家卖命。哪怕皇家顷刻间改了姓,不再是赵氏江山,他这个shi卫队队长,只要还能当,就会继续当下去。
“嗯哼!”
片刻,许兆山清清嗓子,“唰”地抖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慈一品大将军阙聿宸,勾通外寇,叛国求荣,致北关防御失守,引寇入侵。今被查实,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念过往功勋,仅赐革职免死,御赐宅邸收回,无召不得入都。钦此!”rs!。
134 不是他的总要还的
虽不算抄家,可宅邸要收回,又要被迫离城,没有圣谕不得回来,意味着阙府上下就此解散。
许兆山宣读完圣旨,领着一群背箭带刀的皇家侍卫离开了。
乔世潇既被革职查办,且乔府目前又被围宅,不走一趟刑部也不成。府里上下都等着他呢。
至于阙府……
阙老夫人听陆管事说,侍卫队并未留下人来围府,许是铁放心阙府的人不会乱来吧。
也是,再乱还能怎么乱?
宸儿被定罪叛国,媳妇连同孙子被扣在宫里。
偌大的府里,就剩她一个是主子,其他都是需要遣散的下人……
阙老夫人抬头望望天,晌午开晴的天公,这会儿竟遮起了阴,不时还落下几颗雪粒子。视线往下,扫到屋檐下那一长溜的大红灯笼,原本还计划着腊八来临前,换上一批新灯笼迎除夕的,如今怕是连这一溜旧的也要拆下了。
至于除夕,早膳前还在和媳妇讨论今年的年怎么过、年夜饭怎么办才别具一格、举家热闹,一眨眼的工夫,真的是一眨眼的工夫,都成了泡影……
唉……
她从心底长长叹出一声。
“回吧!”
拖着沉重得像是灌了铅的腿,阙老夫人慢慢挪回了主院。
既要思忖怎么解救被诬陷通敌叛国的儿子和困在宫里的媳妇孙子,又要考虑怎么安顿府里的下人,仅一个上午,就让她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
儿子的人品,她敢拿性命做担保,绝对不会做出那等龌蹉之事,必是遭人构陷。而构陷之人,不必说,定是六王爷无疑。
她思忖着要不要拿那桩秘辛,去宫里找太后。哪怕要留下她的命,才能换回儿子、媳妇和孙子,她也干。不过,在这之前,她得排布好府里的人。
“你俩去把我的积蓄拿来,再点点库房里能兑银的物什。”
没一会儿,珊瑚抱着一个锦缎包袱进来,身后跟着手捧妆奁匣子的翡翠。
两人的眼眶都红红的,显然刚哭过一场,脸上虽然重新扑了粉。看起来依旧明显。
“老夫人……”
两人一出口。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将阙老夫人交代的东西搁上桌几。两人对视一眼后,走到阙老夫人跟前跪下了:“无论老夫人怎么打算,奴婢们已经商量过了,决定跟着老夫人。伺候老夫人,老夫人上哪儿,奴婢们就跟到哪儿……”
“傻孩子……”
阙老夫人长叹一声,语气里倒是颇感欣慰,不枉她从前对她们好。只是眼下,她恐怕连自身都难保,哪还能再留用她们。
“哪怕你俩都没了家人,年纪也差不多了,我会给你们相一房好的。嫁妆的事也不必担心,我早有准备……”
“老夫人!”
珊瑚和翡翠齐齐摇头:“若是对方也是跟着老夫人伺候的,那奴婢愿意,否则,奴婢宁可一辈子不嫁。也要陪在老夫人身边!”
阙老夫人顿觉好气又好笑,抬起两人的头,点了点她们的额:“你俩刚刚都在场,没听见圣旨里说的吗?宸儿被革职,如今生死未卜,府邸被收回,日后若无圣旨召归,我阙氏一门永世都回不了都城……我盘算过了,手头这些银两,除了留一部分打通人脉,余下的都拿来安顿府里上下、包括庄子里的人,你俩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不会亏待你们,但再多也余不下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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