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夙媛粉白的人影仿佛和漫天的雨帘融为一体,显得飘摇而朦胧,和她那模糊的神情一般,让人根本就看不透。
朱炎心尖震颤,拳头紧握,眉拢聚集,像发怒,又像是正在极力掩藏什么。
“皇……上……?”她发出疑问的声响。
朱炎没出声,他方才那声叫唤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所以此时此刻的朱炎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拧眉,维持着冷凝的面色,他期望沈夙媛都能明白他的尴尬境地,主动离开。
沈夙媛不知是发现了,还是根本毫未察觉,等了少刻也不见朱炎开口,她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朱炎,伞忽然往下一拉遮挡住她的脸。
朱炎心口一松,沈夙媛已转身走了。
他脚步踉跄地往后退,手往后一放撑在大理石桌上,低头慢慢咬紧牙根,霍然五指收拢握成铁拳狠狠砸在桌面上!
“皇上!”本一直提心吊胆在旁围观的喻德海看到这一幕,也终是忍不住大着胆子喊出声来,随后顶着雨火急火燎地就跑过来,一直冲到朱炎身边,手小心地伸过来又不敢触碰盛怒中的人,只好掏窝子似的低声下气地道:“皇上您这是何必呢,您就算是要发怒冲着谁都成,您不能拿自个儿的龙体开玩笑哪,这万一伤着了做奴才的万死不足以谢罪哪!来人——请御医来,快些请御医来!”
“喻德海,朕问你。”
“啊?”喻德海没跟得上朱炎的心思,一个愣神发出疑惑的口吻,遂忙低头跌声道:“皇上您问,您问!”
朱炎朝外跨出一步,眸光死盯着沈夙媛离开的方向,道:“这沈夙媛到底凭得什么本事,竟能让朕再三容忍她的不敬之罪?”
喻德海抬头瞅了眼,见朱炎的眸光根本就没放在他身上,直勾勾地就朝前往眯眼望着,转念间就是明白朱炎心中所想,这老脸皱成一团,心道皇上这心分明是落在沈家那位明珠郡主的身上了,可碍于面子亦或是……哎!就算他看得清楚,又怎能将这大逆不道的话给皇上说清楚呢?
绞尽了脑汁,喻德海才小心地张嘴,似试探般地说了句:“许是皇上和郡主自小顽在一块,郡主的性子皇上心底也清楚,当是同您闹着顽罢了,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自不会与郡主较了真去。”
朱炎半天没接上话,喻德海亦只好站着,等他的心情平静下来。幸而朱炎也没让喻德海担忧太久,只沉默片刻功夫,便哼了声,松了拳,将宽袖一甩,负手自凉亭台阶走下,喻德海忙跟上前将手中的伞给撑开挡在朱炎头顶,跟在右侧微微俯身,随着朱炎的脚步前行。
另一头沈夙媛回了静心殿,太皇太后正躺在长长的摇椅上合眼休眠,不过这一觉怕是极浅,沈夙媛甫才入殿,太皇太后的眼便睁开了,徐徐朝殿外看去,见夙媛把手里收拢的伞交给一旁伺候的宫女后便径直朝她走来,眉心微展,道:“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不多陪皇上一会儿。”
沈夙媛笑了笑,行至太皇太后身侧,旁边的宫女及时将椅子搬过来,夙媛顺势坐下,轻轻敲打在太皇太后的小腿上,边道:“皇祖母也不瞧瞧这天儿,再好的雅兴都得给扫了,能撑到现在都是托了福的。”
“你这嘴——”
“夙媛也就这嘴伶俐些,皇祖母若还要人家改了,那夙媛……就不是沈夙媛了。”她如是道。
“算罢!”太皇太后用手揉着额头,上身微微一挺,旁侧伺候的老嬷嬷搀扶着她坐起来,夙媛此时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端正静坐,望向对面的人,只等着对方开口。
“皇祖母心里只盼着你将来能过得好,这才是最要紧的。虽然皇祖母嘴上说着要你为沈家去争皇后之位,可若你心里不愿意……就算是当着后宫之主,你这一生都不会幸福。”说到这,那苍老的脸上显出几许说不出的落寞寂寥,沈夙媛看在眼里亦是备感心疼,这后宫里头,真真把疼在心尖上的就要数这位太皇太后。她虽然有时行事荒唐不着边,但这位皇祖母的话她多少会听一些。
她看向太皇太后的眼神变得复杂了些,若是眼前的人知道她在方才已自作主张和朱炎做了笔交易,将这通往极盛皇权的门票拱手让人,不知道会作何想法呢?只不过无论旁人抱着怎样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她沈夙媛也不会改变初衷。
与其做那高不胜寒的顶端人,还不如做个闲打杂的宠妃要舒坦得多。
第5章 求放过
见她眼神飘忽,似乎无心思谈论此事,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其实炎儿和你自小一块长大,你们之间多少是存在着一些情分的。虽说你这几年没怎么在宫里,炎儿也因为新登基不久忙于朝政而无心打理后宫,然而这次选拔秀女称得上是举国盛事,是关系到延续皇家香火的大事。炎儿不小了,先皇在炎儿这般大的时候都已有了大皇子,这皇室子嗣自是多多益善,未来互相也好帮衬。所以就算是炎儿不愿意,张太后都不能随了他的性子去。”
朱炎生母乃是已逝的睿德皇后,睿德皇后刚生下朱炎没几年就因病去世,张太后也是先皇极宠的妃子,一直到睿德皇后过逝三年,先皇才把这位张氏给抬上来,而今风光是风光了,但也改变不了她身为继后的事实,和原配元后荣氏全是没法比的。然张太后的野心并不小,她早些年在宫里也培养了不少她的人手,如今朱炎的位置还未彻底坐稳,少不得要被张太后牵制。不过近几年情势要比起初好了些,但在选秀这件事上,张太后说得话还是有分量的,便是朱炎也不得不听。
而张太后心上看中的人,是林家的。
沈夙媛听太皇太后提及张太后,便道:“皇祖母不是说张太后看中的是林家的人?”
“确实,不过皇祖母觉得炎儿心里应当是放着你多些的。”
沈夙媛讪讪一笑:“皇祖母猜得出皇上心里的人选?”
太皇太后笑道:“那林家的我也听说过,是个性子极好的,除了闷了些倒也没别的得挑出毛病来。皇祖母呢也是过来人了,方才见和你同炎儿一块站着,就觉得你们俩极是般配。炎儿本身就是闷葫芦的脾气,若再配上个林家的那小丫头,这日子还怎么过哟!”
沈夙媛捂着肚子,吃吃笑出声来:“皇祖母您这话可真逗,哎哟不成,夙媛要笑坏了!”
太皇太后将眉一蹙,伸了手就拍在沈夙媛的臂上,骂道:“你皇祖母和你说正经的,你这孩子怎么——”亏得沈夙媛闪避及时躲过紧随其后的一掌,直接跳到一米外,抚着手臂直喊,“皇祖母您就不能不总对夙媛动手动脚的么!”
话音刚落,太皇太后两眼一瞪,扬手朝沈夙媛打来,并喝道:“看来今日不给你个教训你是不长会记性的!”
沈夙媛呵呵地笑着窜到太皇太后身后,给老人家揉背敲肩,讨好求饶:“皇祖母您就放过夙媛吧!夙媛今后再也不敢了就是……”娇俏的少女撅着嘴乐呵呵地说着话,是这宫里少有的一道鲜亮色彩,似乎那宫规对她而言只是一套摆设罢了。
她便是这般荒唐,太皇太后也不舍得真的下了狠手去打她,那双金贵的手堪堪落在沈夙媛按肩的手上,微微收紧,指甲套上的镶珠在她的掌心里摩擦着,沈夙媛另一只手停下了动作,心底长声一叹:“皇祖母不用说了,夙媛都明白的。”
太皇太后的手一僵,最终从沈夙媛手心里抽离,搁在腿上,半阖着眼轻声道:“夙媛啊……皇祖母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
沈夙媛弯下腰来,手轻轻往前伸,复而收拢,环住那年老的身躯:“恩,皇祖母放心罢,夙媛是不会亏待自个儿的。”
老人的腰杆松懈下来,淡淡道:“今儿就不用留下来了。”
沈夙媛抿了抿唇角,似乎吃到些微苦涩的味道,她眼中升起一丝怅惘,嘴上却露出浅淡温和的笑意,嗔道:“皇祖母这是要赶夙媛走呢,夙媛不依,夙媛要留在静心殿和您一块用膳。”
“莫要使小性子,你要再不回去,你母亲就该上皇祖母这来念叨了。”
沈夙媛反驳道:“怎么会呢,就是母亲让夙媛来皇祖母这多走动走动,母亲巴不得我日日留夜不回去才好呢!”
太皇太后摇头道:“你母亲的意思是想皇祖母帮你和皇上多牵牵线,不过皇祖母也看得出来你意不在此,既这般,皇祖母不勉强你。若你母亲问起你来,便说皇祖母近来身子不适,不便接客即是,也好省得你母亲回头来说。”
沈夙媛有半刻的沉默,秀气的小嘴半抿着,好一会儿才闷声道:“夙媛知晓了。”说着手从太皇太后的两肩上拿开,绕到前方来,“那皇祖母好生歇息,夙媛就先回去了。”
太皇太后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然嘴张了张,最终还是挥了一下手,道:“去罢。”
沈夙媛伏身行礼,从静心殿离开。自西北方向径直走至咸平门,门口由两名宫中侍卫开守,沈夙媛出示腰牌即便放行,到门口坐上备好的马车,直通大道前往大长公主府。燕平府离皇宫不远,饶是如此等她抵至府上,早已是日落西山,大门屋檐下两侧早已挂起亮盏大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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