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中的灰烬早已没有一点余温,旁边也没有任何一点柴火,由此可见想取暖是不可能的,好在……
她重又站起身,走到门边,掀起权当门的一块破布,温暖的日光瞬间照射了进来。
还有太阳。
苏绿左右看了看,而后坐在了门口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曲起双腿,两只手臂交叠放在膝盖上,下巴又磕在手上,惬意地眯起眼睛。
真暖和。
就这样,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思考了起来。不得不说,她在每个世界碰到的妹子性格都不一样,这个同样如此。从记忆中可以看出,玛丽是个不错的女孩,唯一的问题就是……太懦弱了,任由他人对她予取予求。看似有点像从前的叶萱,其实不然。叶萱给予的时候是满心的情愿,而玛丽虽然心里不乐意,只要对方稍微说一点重话或者给她一个凶狠的眼神,她就会立即就范,将自己赖以活命的食物分出去。
如果有保护者还好,问题是前不久她的生活还经历了一场变故。
附近的几个贫民区都被拆了,居住在其中的贫民被四散着驱赶进了这个因矿产枯竭而废弃的矿区。据说这地方繁盛时,出场的煤可以供应整个国家,为周边的人们带来了巨大的利益。附近的几个领主因此而爆发了很多场战争,在发现得不偿失后,最终达成了和解,共同瓜分了利益,个个赚得盆溢钵满。
可惜,它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十多年前,在最后一块煤被开采完毕后,领主们最初还不死心地继续进行探索。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逐渐荒废了下来,直到今天,变成了贫民们的“新家”。
这地方很大,玛丽也很不幸地与从前一起居住的人失散了。
某种意义上说,从这一刻起,玛丽死亡的命运几乎可以说是注定的。
没有人保护的她,即便能熬过这场感冒,也抵不过别人的“予取予求”,就算不病死,迟早也会饿死的。
只是……
苏绿摸着干瘪的肚子,因为身体回暖的缘故,肠胃中的饥饿感已经变得格外明显。她很清楚,这具身体急需食物,否则恐怕撑不到与时辰约定好的时刻——如非必要,她一点都不想品尝死亡的滋味。
正困扰间,旁边传来了脚步声。
苏绿别过头,发现隔壁屋的女主人走了出来,对方一见到“玛丽”,瞬间瞪大了眼睛:“你没死?”
“是啊。”苏绿微挑起眉,“你很失望吗?”很好,第一顿饭必须落在她的身上了!
二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见苏绿的话,有着一头棕色发丝的中年女性有点底气不足地说道。的确,她是想过等玛丽死了就占了房子。因为她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她家里的空间早就已经不够用了,而玛丽就一个人,却占着一间屋子,实在是太浪费了!
“泽尼亚阿姨,你难道忘记了,刚搬来时,我去向你借食物,你提出不借只卖。”苏绿淡定地说出了玛丽记忆中的事情,“当时说好的价钱是一条被子换三个黑面包,可到今天为止,你也只给了我一个。剩余的两个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可怜的小玛丽,其实压根没敢想要剩下的面包。而她在快吃完第一个黑面包时,成功地找到了一份帮人洗衣的工作。当时的愉悦心情即使是此刻的苏绿,也仿佛能感觉到。
少女玛丽为未来做好了规划:帮人洗衣服,赚钱养活自己,再找到从前的邻居。
可惜,一切都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而烟消云散。
中年女人脸色猛变,随即有些结巴地说:“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完全没有这么一回事?”
“哦,你是要赖账吗?”
“你少胡说八道!”
“那么,找杰夫他们来裁决这件事如何?”苏绿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
她毫不意外地看到泽尼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后者结结巴巴地说:“天、天啊,你疯了吗?居然想找那群恶魔!”
就算是贫民窟,也是不缺少黑社会的。而在玛丽从前居住的贫民区,维持秩序的就是一个名叫杰夫的壮汉,他带领他的手下们,定期向这里的贫民们收取“保护费”,如果超过几次未给,就会强行把这家人拖去做些可怕的工作,可以说是臭名昭彰。当然,偶尔他也会很乐意地为发生纠纷的贫民“解决问题”,只是缺乏公正。而且之后,无论是赢家还是输家,都还必须给他足够的“劳务费”,否则他就会亲手来“拿”。所以正常情况下,没人愿意这么做。
苏绿当然也不想,但这不妨碍她“拉大旗作虎皮”。
她双眼直视着中年女性,很满意地发现泽尼亚果然知道杰夫的“鼎鼎大名”。为保证威胁的效果,她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充满了压迫感:“把面包给我,或者我去找人,你自己选。”
泽尼亚尖叫出声:“你这个小贱人,他们会把你抓去卖掉做娼妓的!”
“那至少还有条活路。”苏绿露出无所谓的笑容,“如果没有面包,我熬不过今晚。而且,就算做娼妓,至少还有你陪着我,不是吗?泽尼亚阿姨,我向主发誓,一定会努力向杰夫推荐你的。”虽然泽尼亚还有两个女儿,但苏绿不打算拿孩子威胁她。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所以,苏绿赢了。
在中年女性泽尼亚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她成功地从对方手中“夺”走了两个黑面包,现在想来,好在玛丽刚搬来没几天,与邻居都完全不熟悉,否则苏绿这么一作为,很可能被人怀疑,甚至认为她“恶魔附体”,送上火刑台。
但即便存在着风险,她也非这么做不可——再不吃饭,真的会死。
如果当时学习了“震撼”或者“催眠”之类的技能,她也就完全不需要费这种事,直接在对方的精神深处印下恐惧烙印或者直接催眠对方就好。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而且其实她也不怎么觉得后悔。谁在“现在”这个时间点都想不到以后,所以只做此时此刻不觉得后悔的事情就好。
拿到面包后,即便本能让苏绿几乎想要将面包狼吞虎咽下肚子,她仍旧按照玛丽的记忆,拾来了柴打来了水又将灶台点燃,坐在一旁等到水开后,费尽千辛万苦地将半块几乎可以与木头比硬度的黑面包撕成碎片丢了进去,再用充当筷子的小木棍将其搅拌成鼻涕状的恶心液体。现在还是初春,饿了三天的胃也很脆弱,猛地吃下冰冷而坚硬的食物很容易出现问题。
将罐子取下稍微放凉后,苏绿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将里面的东西一口气喝了进去。放下容器后,她捂住嘴,干呕了两下,即便心理上不太过得去,但这具身体显然早已适应了这种食物,甚至认为它很“美味”。这种违和感实在让人很难受。
坐着休息了一会后,苏绿重又烧了些热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虽然还想继续吃,但她很清楚饿久了的人不能立即暴饮暴食。再加上……在找到新的食物来源之前,她就这点存粮了。
所以说,时辰那个蠢蛋到底还需要多久?!
但是,这种时候抱怨恐怕也是没用的,而且那家伙恐怕还在集中精神做事。她倒是可以找他一顿发泄,问题是最终耽误的还是她自己的时间。
苏绿微叹了口气,找到块勉强还算干净的破布,将剩余的一个半面包裹好,贴身保存了起来。随即,熄灭火堆,走出门再次晒起了太阳,直到日落西山才打算回去。
临进房前,苏绿看到了自家邻居恶狠狠的目光,这让她停下了脚步,转而向对方走去。
“你……你想做什么?”泽尼亚连连后退,毫无疑问,白天的事情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泽尼亚阿姨,有件事,我想必须和你说清楚。”苏绿的脸上露出微笑,“你的确有一位强壮的丈夫和儿子,但我搬来时带来了一块刀片,虽然小,但很锋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晚上有什么人偷溜进了我的房间,”苏绿声音柔和地说,“在我被打到不能动弹或者被杀死之前,一定会努力在对方的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别忘了,这里可是贫民区,温暖却又容易带来疾病的春天即将来到,一丁点伤口都可能将人引回主的怀抱。”
“……”
注视着对方惊恐的表情,苏绿知道她被吓住了,于是又加了一把火:“请记住,只有两个健康的劳动力能为您带来安定的生活,你愿意为了区区两块黑面包放弃它吗?”说完,她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眼神也异常诚恳,“请你务必仔细考虑一下。”
而后,她转身就走。
回到屋中后不久,她听到外面又传来了暴跳如雷的大骂声。不过苏绿反而松了口气,会叫的狗不咬人,这么激烈地爆发出情绪反而让人觉得安全。
但是,不能讲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刀片之说当然是骗人的,玛丽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就算有,也肯定被要走了。
不过……
她走到简陋的炉灶边,重又点燃火光,而后在屋子的角落中找到了一块石头和一条约有食指那么长的粗铁丝。铁丝的质量很好,几乎类似于近代产物,这也是苏绿怀疑这个时代并不是西方古代的原因之一,按道理来说……当时的冶铁技术应该没这么强吧?不过历史方面并不是她所擅长的,所以想想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