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希治的手渐渐暖起来,眉头也慢慢松开,似乎疼痛舒缓,可呼吸却渐渐粗重,周媛不放心的伸手去试他的额头,果然更热了。
察觉到他的手渐渐放松,周媛立刻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起身去投了湿帕子,给他覆在额头上。把帕子放好时,眼见他嘴唇蠕动,好像在说梦话,周媛没当回事,又去取水杯,想给他喂点水喝。
她迈步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模糊的呼唤:“周媛。”
周媛浑身一震,站在原地不敢转身不敢动,就这么停了好半晌,身后却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僵硬的回过头,眼见谢希治还是像刚才一样躺着,一动不动,这才松了口气,去倒了水回来一点一点喂进了他嘴里。
等她喂完了水,周禄也端着药回来了。两人合力忙活,给谢希治灌了大半碗药下去。
喝完药以后,他的烧虽然没有立时退下去,可也并没有烧的更厉害,两人略微放心,看着在天快亮的时候又给谢希治喂了一碗药。
早起周松过来看,见了周媛也并没说什么,只让她和周禄去休息,他来换班。
周媛回去睡了一觉,梦里梦见谢希治伤情恶化,高烧不退,情势十分危急,自己一急之下,居然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要脱光了衣服帮他降体温,幸好在脱衣服之前,她就被这个梦囧醒了。
再去看谢希治的时候,周媛自己就多了点不自在。幸好白天谢希治的烧退了一些,又有二喜守着,她看了一眼也就躲了出来。
周松出门去转了一圈,回来说外面并没什么异常,也没见着有生人过来。晚上又请叶老爹来给谢希治看了一次,换了金疮药。
谢希治一直昏迷着,每天都是晚上发烧,白天退烧,把周家众人足足折腾了五天,才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醒了过来。
当时周媛正跟春杏在木楼堂屋里给谢希治改衣服。谢希治身材高,周松的衣服他穿着有点短,二喜的衣服他穿着又肥大,于是周媛没事就跟春杏想改一套衣裳给他穿。
周禄飞奔来报说谢三公子醒了的时候,周媛既喜且惊,手上的针一下子就扎进了手指头里,这一下疼倒让她醒过了神,她一边把手指头塞进嘴里含着,一边说:“别跟他说我在这。”说完还把衣裳一丢,起身就上楼躲进了房里,剩下春杏和周禄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我的公主,我们几人都在这,说你不在,人家谢三公子能信么?再说你上楼躲起来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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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希治醒来的时候,看见守在床前的是周松和周禄,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三公子?你怎么样?”周松低声问。
谢希治看见周禄飞奔了出去,又听周松开口说话,终于确定这不是梦。他待周松走近,忽然一伸手抓住了周松的胳膊,张了张嘴想说话,发现喉咙很紧,艰涩的说不出来。
周松见他如此就无奈笑道:“三公子别急,先松手,我给你倒点水喝。”说着挣脱了他的手,走到一旁倒了杯水又给他送回来。
谢希治这才察觉自己浑身无力,腹部和腿上还疼得很,他想起此番出行的遭遇,微微蹙眉,使力想坐起来。
“您慢着点,别抻到了伤口。”周松忙放下水,先搀着他靠坐起来,又把水递给他喝了。
谢希治慢慢喝了一杯水,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出声问道:“这是哪?你怎么在这?”
周松有些犹豫,不答反问:“三公子怎么在这?您这伤?”
谢希治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周媛在哪?”问完又笑了一下,“或者我该问,朝云公主可在此地?”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你们本来以为窝会好好写写别后生活,再让他们错过又错过,然后才不经意中重逢,从此冰释前嫌happy ending的吧?
哈哈哈,窝当然不会那么做了!都给你们猜到,还肿么玩呀~
还看到有人恐吓窝说断的太*要!养!肥!!!
泥们以为这样恐吓窝,窝就会屈服吗?
答案是:
会的~~o(>_<)o ~~
窝就是这么柔弱易推倒的作者qaq
其实昨天本来想双更的,但窝感冒了,迷迷糊糊睡了一天,期间醒来就是喝水、吃药、擤鼻涕
鼻子都快拧烂了,求安慰求抚摸
(啊?你说什么?下一更什么时候?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先安慰苦逼的作者嘛?你们摸摸良心好么?(⊙_⊙)
好吧,告诉泥们,下一更15点发
第59章 再见
周媛听了周松转述的话,好半晌没出声。
周松看着她神色渐渐转冷,眼中的慌乱也换成了冷静自持,心里只觉更疼,他开口建议:“你要是不愿意再与他相见,我就去回绝他,等他伤好些,悄悄把他送走便是。”
周媛缓缓摇头:“总要问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何时知道的,还有谁也已经知道了。”他不见到自己,恐怕不会告诉周松。
这倒是,周松想破头也想不出,谢希治是如何知道公主的身份的,所以他只能劝道:“有话好好说,把咱们的为难说清楚,想来谢三公子也不会……”
“我心中有数。”周媛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下楼。
谢希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媛慢慢走进门来,她的装束跟在扬州完全不同,青布衣裙,头发只用红绳绑在头顶,除了皮肤过于白嫩,几乎就像个乡野间的少女。她好像又长高了一些,整个人就像刚抽了条的柳枝,纤细修长,柔弱堪怜。
周媛迎着他的目光走进来,回身关门,然后走到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看着他不说话。
两人对视沉默了一会儿,谢希治忽然无声的笑了起来,他垂头收回目光,不再看着周媛,却不曾止住笑,散乱的长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脸,周媛仅能从那颤动的发丝上看出他仍在笑。
周媛刚刚在心里树立起的高墙随着她伪装的冷静一起轰然倒塌。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周媛宁愿他怒目以对,或者高声质问,哪怕痛骂她都好,她都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应对,可是她偏偏无法面对此刻无声苦笑的谢希治,他只苍白着脸苦笑,就比世间任何锋利的兵刃都能刺伤人心。
她几乎夺路而逃。
幸好谢希治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他轻缓的喘着气,伸手把头发拨到耳后,仰脸看着周媛:“你就没什么想与我说的么?”
眼前的人如此瘦削,脸颊上几乎一点肉也没有,越发显得一双黑眸大大的,亮的瘆人。
周媛无法与他过于明亮的双眸对视,她收回目光,回身在身旁的凳子上坐下,答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还要我说什么?”
谢希治的神情一点一点冰冷了起来,他开口一字一顿的问道:“你真的是朝云公主?”
周媛点了点头。
他停顿半晌,再问:“为何选了扬州留下?又为何悄悄远走?”
这要怎么回答?周媛垂眸沉吟,一时觉得很难给他答案。
谢希治等了好半晌,也没等来周媛的回答,自嘲的笑笑,还是问道:“为何不告诉我真相?”在他几次情不自禁表白的时候,在他小心探问且深感愧疚不安的时候,为什么她就是一点一滴都不肯透露,不能说明已是有夫之妇,哪怕就跟他说她已经心有所属呢?
周媛不答。
“不相信我么?”谢希治轻飘飘的语气好似叹息,“连一字一句都不肯留,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试探吴王和谢家态度的棋子么?如果是这样,她更该说明身份才是啊,呵呵,不对,万一说明了,自己不肯这么一门心思的跳下来怎么办?
周媛欲言又止,谢希治冷笑着自己接了下去:“是啊,留了剑,挥慧剑斩情丝么?”他闭了闭眼,只觉万分疲惫,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力气,忽然觉得自己这半年的执着寻找丝毫没有意义,在她心里,也许从没把自己的一厢情愿当回事过。
周媛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终于提起力气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希治缓缓张开眼睛,目光清冷的看了周媛一会儿,平直答道:“欧阳明找到了你的婢女夏莲。”
……,原来如此,那么,“杨宇和谢家上下都知道此事了?”
“吴王,我祖父,我父母,大哥,舅父,欧阳明,还有我。”谢希治似乎累极,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含在口里说出来的。
周媛听说连剑南节度使裴一敏都知道了此事,当下就是一惊,她顾不得别的,追问道:“杨宇想怎么样?”
谢希治闭上了双目,冷淡答道:“那你得问他。”
“……”周媛不敢逼他,只能换个问题,“你怎么来了黔州?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看在他们救了他一命的份上,谢希治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奉舅父之命去岭南见宋俊,途中遇到了桂王容留的乱民。”
桂王是周媛的堂叔,封地在黔州以东三百余里外的朗州,他一向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怎么敢容留乱民,还中途袭击节度使派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