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人烟的棺材镇如同死城一般的安静的屹立在大地之上,秋风吹着路上的杂草显得格外的凄凉。那些店家和伙计估计是害怕惹上麻烦,早就已经弃店而去,如若不是事先知晓,压根就看不出来这里曾经驻扎过三万人,一夜而已,这些人去哪里了?返回桑奇?不可能,她的脾气怎么可能就此服软。
深秋凝露的初晨,河边湿气特别的重,给辽阔得望不到边际的尔玛河上晕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一座宽十丈的黑色长桥横架其上,而桥上的人们正在将连接棺材镇这边的木块推入水中,好似故意要断了来路。
“那是什么!”眼尖的人马上就发现了河面上的异样。
“大家快来看!”顿时,踏马而来的人们如开锅一样的惊呼起来。
“是船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船?”将士们好奇的张望。
“是棺材,好多棺材啊!”有人惊呼。
“是棺材桥!快来看啊!是棺材做成的桥!”
“他们用棺材架桥!太他妈的想得出来了!”有将领大声的吆喝着,让大家都去岸边看,这样的奇景在当今天下,估计谁也是闻所未闻的。
青衫男子快速冲出人群,纵马跃过,他飞快的冲到岸边,只见那黑漆漆的棺材被人横竖整齐的排列着一口口反扣在水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并没有散开,口口相扣,好个扎实壮观,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这样的一座桥架于江面就算千军万马,要过这河也是如履平地,木桥之上,一银甲女子高高的坐在马上,也在望向他。
“宓可!你给我滚回来!”男子疯狂的咆哮,大叫着女子的名字。
“你疯了吗?马上给我回来,跟我回东岳去。”男子猛的跳下马来,冲进河里,发了疯一般的对着那女子狂叫。
“你回去吧!”
“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你帮不了我。”女子一动不动的看着追她而来的男子,他浑身浸泡在冰冷的河水里,他很想努力往这边游,游到桥上来,但河水太急,将士们拆桥的速度很快,一口口被拆了挂勾的棺材很快就被冲了个散,有的棺材甚至差点撞到他。
身后的有将士跳下了河,将他给拉了回去。他一定很生气,带了那么多人来,那么的愤怒,杀人一般的表情,他一定是想把自己抓回去吧,她从未见他如此的失态,如此的惊慌失措。女子骤然之间很是难受,虽然她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心里过,虽然她是真的恨过他,恨他自私,恨他势力,恨他为了权利可以牺牲一切,恨他破坏过自己的美好姻缘,但现在,一切的恩怨仿佛都被这一江春水冲得干干净净。
“宓可,带着你的人跟我回东岳吧,就算我求你,我给你保证他们都会好好的,你相信我!”
“可儿!就这一次?就相信我这一次!”男子带着哭腔挣脱着将士们的手,又要扑进河里。以往朝堂之上那个英明神武的东岳国君现在居然如此的狼狈不堪,他讨好、他乞求,就差点没有跪下来求她了。所有的将士都默默的看着这个被他们尊为皇的男人,他终究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他依旧会服软,会认输。
“你若再不回头,你真的会死!你知不知道!”箫如然绝望的看着那马背上的女子,他生气、他暴躁、他想杀人,他都亲自来接她了,他那么低三下四的求她了,可她为什么还是走了?
桥拆得越来越远,她最终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那尔玛河上。
她是真的疯了吗?他早该想到她不是一个屈服于命运的人,原来她居然是这样打算的?用棺材架桥?这样就不用去东岳,也不怕被龙则文围困,可那又如何?她难道没有想过就算是过了河不一样在龙则文的势力范围之内?而且砦城过去统统都是他的心腹地界,比在棺材镇更加凶险。他想起那年她失足辰海,他已经尝试过一次失去的滋味了,如今她又要让他再一次体验这样的心痛吗?如若说当年是自己不懂把握,那么现在呢?他已经竭尽全力去挽留了,但依旧换不回她半点归心。
他忍不住苦笑,很多时候,不知道该说她是聪明,还是笨,她以为她带着她在乎的那些人们跳出了一个火坑,却把自己和他们又送进另外一个地狱。此去进入北朝的腹地,他根本帮不了她,就算他有百万雄师,那也是鞭长莫及。龙啸桀已经死了,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如当初一般舍身救她?
想到这里,箫如然猛的跌坐在那泥泞不堪的岸边,老天,难道注定,她就是他命中的那道坎?无论他付出多少的努力今生都无法逾越,明明就在眼前了,却也只能这么眼睁睁看她离去。此去一别,凶多吉少,那丫头一定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将是什么。
“宓可,你这个倔东西。”他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报告皇上,前方五里,出现北朝的大军,应该是已经清理完塌方的山石,正要杀过来!”大家望着自己失魂落魄的东岳皇帝,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领兵的是谁?”男子缓缓的站起身来,顾不得污秽不堪的一身湿衣,他缓了缓失态的神色,瞬间又变成一个傲视天下的王者。
“好象是北朝的新皇龙则文和丞相唐易!”
“传令下去,全军备战,我倒要会会这个轼兄篡位的政王殿下!让护辰关另外五万人也马上赶过来。”如若真的不能救她,那就帮她争取点逃脱的时间吧,至于以后,但愿你是对的!男子心理默默的祈祷,他看了一眼那浓雾渐渐散去的方向,居然有一缕金色的阳光呼之欲出。
男子大手一挥,示意侍卫给他更衣,想必今天以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棺材镇了,也会讥笑东岳的皇帝居然趁北朝内乱,带兵杀进了虎踞关,占领了离桑奇皇城只有百里之距的丧事重地,呵,真他妈的扯蛋。
“郡主,麒麟一直不明白既然东岳国君对郡主一片情深,郡主当年为何会选择主上,而不是他?”火麒麟陪在呢喃身边,从过了河到现在,她一直很沉默,看得出来她很是伤神。
“火大哥一定是从未爱过,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女子抬头对他温婉一笑,让他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难道你认为啸桀不如他?”女子心想给他开个玩笑,却换来他无比愤怒的眼神。
“在麒麟心中天下没有人能与主上相提并论。”
“看你,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女子拽了拽手里的缰绳,宽慰的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选择夫婿,怎么对待感情。但我始终认为,真正的感情绝对容不下欺骗与利用。箫如然与啸桀一样,帝王家的孩子,注定心肠该比旁人更狠一些吧,他们毕生志在天下,也由不得自己。不一样的是他们一个会利用我,一个不会。”女子说到这里脸上居然泛起了微笑,她反手摸了摸背上的包袱,里面是一个青花瓷罐,装的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男人。
“啸桀的想法很简单,让北朝的百姓有饭吃有衣服穿,啸桀可以为了我不做北朝的皇。但箫如然他不会,他想的是鱼和熊掌都要并存,他有比拟天高的气魄,天下一统才是他最想拥有的,而这一路上要牺牲多少,想必你我都算不清楚。”女子轻轻的解答着他的疑问,似乎也并不回避这个问题。
“原来郡主想要的,只是一个家。”火麒麟苦笑,可看看如今的情形,这天下间又有何人还能给得起她。
“他能来追郡主,敢情也是对他自己不小的考验。”火麒麟想了想,不管他有多么不喜欢这个人,但今日,他的行为也算是无愧于他对她的这份感情了。
“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去东岳,北朝够乱了,何必再去东岳添乱。”女子一脸深沉的看了看火麒麟,如今自己身边,也就只有他们几个贴心人了。
“我们已经快要进入砦城地界了,前方三十八里有个小城叫临汾,人口不多,也就七八万,驻军应该只有三五千,左溟与乔虎打先锋,已经先行过去了。龙则文的大军估计现在还没有算到我们已经过了河,到时候我们在临汾好好休整一两天,再向砦城进发!”男子转了话题,也不想再勾起她的伤心,一本正经的给她汇报起来。毕竟她不是军中之人,她想不到的,他作为将领一定要提前给她想到,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还真是把她累得够呛!
“无德呢?”呢喃突然想到了这小子。
“幻雀陪着!”
“无德太年轻,性子不稳,我总担心他这性子要出事,让幻雀看紧点。这孩子从小跟我辗转南北,吃了不少苦,心智难免有点偏激,但性子还是善良的,只是希望他不要总是生活在仇恨之中。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女子撩了撩发丝,这才瞧见自己手腕上的淤青,她看见火麒麟也盯着她的手,不大好意思的将手缩进了袖子。
“郡主受苦了!”红衣男子双拳紧紧的抓住缰绳,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就算他内心再多的不解,他也不能问,更不可以问,如今的情形已是苦了这个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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