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叶邑辰这是提拔谢之远啊,还是看他不顺眼,想借着叶敏瑜的手除去他。倒是谢之远高高兴兴地接了任命,就在陕西驻扎了下来。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过年的时间。虽然南边的战事连绵不断,不过刘章和蜀汉的官兵也是需要过年的,过了腊月二十,大楚和蜀汉十分默契地收兵停战了。大楚这边的最高统帅左军都督官拜大将军的王行义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半年来,刘章不紧不慢的,慢慢将整个湖南都蚕食光了,他用兵谨慎,极具谋略,步步为营,打的王行义叫苦连天。不要说收复失地,就是守住现在这个局面也是极为不容易的。
要知道,大楚的兵员素质本来就比蜀汉高一筹,而且王行义的兵力比刘章还要高出不少,可见刘章的厉害之处。
王行义从前跟着叶邑辰东讨西杀,看见王爷二十郎当岁就算无遗策,但凡出兵就没有打过败仗,觉得王爷简直就是一个怪物。没想到在湖北战场,这个刘章也不过二十多岁,就有这种指挥能力,就算比不上叶邑辰,至少也有他的七八分能耐了。
王行义不由得感叹英雄出少年,现在这一南一北,就是叶邑辰和刘章的天下了。自己是真的老了,下定了决心等这场仗一打完,立刻就向王爷请辞,卸甲归田,回家过几天舒坦日子去。
过年之前,三少爷承宗从湘鄂之交的地方回到京师。因为过了年就是弘熙元年,新皇改元要加开恩科,承宗是回来参加恩科考试的。上一次他十分冤枉地被黜落,这一次他是志在必得。
这大半年时间,他走遍了西南诸省,大楚和蜀汉开战之后,承宗更是长时间滞留在襄阳,又多次到两军交战临近的城池观察,甚至扮作读书人混入陷落的长沙,在长沙呆了一段日子。
回到京师之后,正好刚上叶邑辰广开言路,不论平民还是学子都可以上书言事,给国家的大政方针提意见。承宗便洋洋洒洒写了一份万言书,对军队的训练、建设以及战斗方式、作战方略等提出了许多卓有见地的见解。
他没有署自己的名字而是以化名递给了朝廷。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承宗正是用这种方式尽自己一个读书人的责任。
至于朝廷采纳不采纳他的意见,承宗反而没有放在心上。想他一个无名小卒,朝廷大概也不会重视的。
却没成想,仅一日之后,他的那份万言书就摆在了小皇帝叶敏昭的案头。“此人能够发前人所未发,见识这般奇特而有见地,没想到草莽之中藏有这般的英才!真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也!”叶敏昭看过之后龙颜大悦,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一样,立刻叫了陈嘉进来:“查到这人是什么来头没有?趁着摄政王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招徕到咱们这一方。”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才难得。小皇帝现在举步维艰,人才对他来说更是珍贵无比。
陈嘉脸色有些古怪:“上万言书的这位,皇上您也认得!”
叶敏昭有些摸不着头脑:“朕认得?”
陈嘉点点头道:“这个人就是杨培实的孙子杨承宗!”
“是他?”小皇帝摇了摇头:“不可能!他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有这种见识?”
“奴才初始也不敢相信。特意叫人反复调查了几次,最后证明这份万言书就是出自杨承宗之手!”
“是不是杨培实教他这么写的?”
“奴才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奴才查过之后,得知这份万言书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润色,的的确确是出自杨承宗之手。”
叶敏昭神色微凛,不由得想起当年科场舞弊案的时候,在手执刀剑的御林亲卫的严密看守下,大多数学子连笔都拿不住,杨承宗不但一挥而就第一个交卷,更是被几位阅卷的大臣公推为第一。若不是之前有贿买考官的传言,他就是上一科的状元。
况且这个人,还是雨澜的弟弟!叶敏昭无由地就对他多了三分好感。他想了想,问陈嘉:“他这个时间回来,可是要参加明年二月的恩科?”
“正是!”
叶敏昭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此人才,若是不能收为己用,岂不是大大浪费!既然他是回来参加恩科考试的,那就一切好办!
大年三十这一天,半下午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京师一片银装素裹。
叶邑辰的外书房温暖如春,小厮和丫鬟们进出都蹑手蹑脚的,生怕惊扰了正在处理政事的王爷。叶邑辰眉头微锁,正在看一本南边送过来的奏折,正看得出神,忽然从后面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将奏折从叶邑辰的手里夺了过来,然后合起来放在一旁。
整个王府敢这么干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雨澜。
叶邑辰嘴角上扬,挂上一个温暖的笑意。雨澜已经先开口了:“王爷,衙门提前几天就封了印了。你给他们放了假,自己也该带头歇歇!工作是干不完的!再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孩子们都等了你好几个时辰了,结果你还在这里批折子!”
叶邑辰一拍脑袋,中午本来说好了要和雨澜还有一双儿女共进午餐,结果一忙起来就把什么都忘了。
他歉意地笑笑:“瞧我这记性,一忙起来就把时间给忘了!”佯作生气地对侍候在一旁的小厮和侍女说道:“你们怎么也不提醒本王一声!”
众人唯唯诺诺地低下头。雨澜无奈地摇摇头,王爷的脾气她知道,他在处理大事的时候要是真被人打断了,会发好大的脾气,谁敢大过年的撞这个霉头。
“行了,您也别责怪他们了!”雨澜笑着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您今天言而无信,就罚您今天一下午都陪着孩子们!”
叶邑辰知道她说是要处罚自己,实际上还是想让自己借机休息一下子。不由心里一暖:“好,今天不办公了,回去陪孩子们去!”
雨澜抿嘴一笑,高高兴兴地侍候他换了衣服,从外书房出来,雪还是下个不停。雨澜一时来了兴致,道:“今天不坐车了,就这么走回去吧!”
她有这番兴致,叶邑辰自然不会扫了她的兴,亲自走过来,宠溺地帮她整理好了风帽,这才牵着她的手在大雪中漫步。
“手还是这么凉!”叶邑辰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
雨澜也有些无奈,这两年多来,补药流水价地进了她的肚子,可是生珠姐儿的时候伤了元气,却没有那么容易调养过来,珠姐儿过了年就三岁了,可是她的肚子还是没个动静。
不论她也好,还是叶邑辰也好,都想再添一个儿子!
雨澜想到这些,脸色就有些黯然。
叶邑辰与她朝夕相处,顷刻之间便明了了她的所思所想,赶忙捏紧了她的手道:“孩子是需要缘分的,你也别急,咱们还年轻,只要多努力,总有一天会有好消息的!”
这阵子雨澜身子骨见好,太医告诉他们不必节制房事了,所以这阵子叶邑辰可没少努力,雨澜听他说得暧昧,不由得连耳根都红透了。
叶邑辰见她如此,更是心怀大畅。雨澜这会儿把那些不愉快的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雨澜道:“王爷这阵子真是辛苦了。”
叶邑辰轻轻一叹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雨澜微微吃了一惊。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一种猜测,她猛地停下步子:“您是不是,想要去湖北!”她能够感觉到,叶邑辰有股子时不我待的紧迫感,恨不得一天之内就把朝廷中所有的事情全都处理完毕。
叶邑辰轻轻一震,妻子兰心蕙质,终究是没有瞒过她。他字斟句酌地道:“蜀汉孝武帝刘章是个不世出的天才,王行义保守有余,进取不足,能够稳守防线就不错了,不能指望着他去退敌。朝中武将能够独当一面的本来就少,配做刘章对手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只有我去……”他忽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豪气干云地道:“蜀汉割据一甲子,也该到了我大楚一统天下的时候了!”
可是,刀兵无眼,兵凶战危,雨澜是真的不想让叶邑辰出征。
一瞬间,她的脸色就黯淡了下来,可怜巴巴地说:“王爷,您就不能不去吗?您就这样去了,我和文儿珠儿怎么办?”
叶邑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京城里的事儿我会安排妥当的。断然不会叫你们吃亏,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哎!雨澜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像是叶邑辰这种人,他的心是关不住的。他最好的舞台就是波澜壮阔的战场。消灭蜀汉统一天下,是大楚三代帝王期盼已久的梦想,更是太-祖的遗志,叶邑辰身上流着太-祖的血,更加视统一为自己身上不可推卸的责任。
某种意义上说,他渴望统一甚至更胜过渴望坐上紫禁城中的那把龙椅。现在他夜以继日地干活,为的就是将大后方理顺了,好带兵出征。
叶邑辰柔声细语地劝着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雨澜最终不得不妥协让步,因为她知道叶邑辰早就下定了决心。“那您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功业不功业的,什么也比不上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