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说朕错了?”皇上怒极反笑。
“非也。皇上为臣着想,臣不胜感激。但感情之事,臣自有定夺。”
“定夺定夺,就定出这样的结果?放着好好的穆沁宁不娶,非得娶蓝以陌?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
“我不觉得我们的身份有什么问题。若皇上非要在她身份上挑刺,蓝御史已经承诺,将以陌娘亲提为正妻,以陌便是蓝府嫡女。”端木弈不再自称臣,话里听得出他的不悦。
“你也不想想蓝谦为何会答应!过去左相之所以权倾朝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皇后对后宫的掌控。右相为人正直,与阴险的左相相斗远落下风。当年在发展与左相对抗的势力时,我为何会选中尚跟左相一党的蓝谦?就是因为朕看得出,他是个有*的人!而他真的做到了,在短短时间内爬到今天的地步与左相抗衡,你以为,没有野心的人能够做到吗?左相权力过大势力过强,蓝谦继续发展下去也必是另一颗毒瘤,朕要的,是他们两败俱伤!你若娶蓝以陌为世子妃,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好不容易算好的计划将会打乱,蓝谦说不定就会发展成为第二个左相!”
端木弈抬眸,目光灼灼而坚定,“皇上,你错了。蓝谦成不了第二个左相,因为,以陌不会是第二个皇后。”
“红颜祸水,我看你是已经完全被蒙蔽双眼了,只知道一再袒护她!”
“那父皇呢,你忘得了母妃吗?”
皇上猛地看向端木弈,双目圆睁。半晌,他手指颤抖着地指着门口,痛心而愤怒地吼道:“你……你这孽子,滚出去!”
端木弈眉间微动,薄唇轻抿,想说什么,最终终究只道了句:“臣告退。”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噼噼啪啪”,朝文帝一气之下将桌子上的东西狠狠拂落,外面的人心惊胆战无人敢劝。
许久。
混乱的御书房里,安静如初,一切宛若错觉,梦醒过来,独剩狼藉。
朝文帝疲惫地扶着书桌缓缓滑下,仿佛瞬间苍老许多。他缓缓靠着桌边闭上眼睛,低声喃语,“宓儿……我们的孩子……是要走上我这条路吗?”
☆、大夫入狱
一场宫宴,各方争斗,风雨前夕,注定是一夜无眠。
翌日,日上三竿。
“三小姐!三小姐!”门外的呼唤声坚持不懈地连绵不断。
蓝以陌发闷气地跺床踢被做无声的抗议无效后,最终终于被不屈不挠的白荷折服,半睁着惺忪的双眼起身,不悦地吼道:“进来!”昨晚连夜给师姐写信后没有睡意,于是思考最近事情间的联系,结果越想越精神,导致以睡眠质量极好为豪的她华丽丽地失眠了。好不容易拂晓时才睡过去,现在又被吵醒,她心里能爽吗?
白荷进屋毫不意外地看到蓝以陌气闷的表情,她知道自家小姐起床气严重,但若不是急事她也不会来吵醒蓝以陌。“小姐,大事不好,赵夫人昨晚自尽身亡了!”
蓝以陌闻言,立即倒下,拉被,翻身,闭眼,一气呵成。“切,多大点事,别再来吵我睡觉!”
白荷心急地跺脚,“不只是这个。因为这事蓝大人今天一早便去了赵府,可是刚刚皇宫派人来传话让小姐立即进宫,小姐你看要不要去通知蓝大人再决定?”
蓝以陌猛地睁开眼睛,冷静地问道:“传谁的话?”
“皇上。”
蓝以陌起身,眼里再也不见一丝迷糊,顿时透彻明亮。皇上见她?她若有所思,漫声吩咐:“准备梳洗,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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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寝宫。
朝文帝平静地看着吃过安眠药后沉沉睡去的太后,眼神深邃,令人窥探不出他的一丝喜怒。许久,他幽声问道:“太后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直跪在一侧早已冷汗涔涔的御医回道:“回皇上,依臣看来,有两种可能。第一,那位大夫图谋不轨,的确欲夺太后性命。第二种,太后的病本由往事心结而起,那位大夫或许刺激太后想起不好的回忆从而误会失常。”
朝文帝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脑海里浮现出进屋时看到的场景。太后颤抖地蜷在桌底,抱着头惊恐地大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而那位大夫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不知所措。会是第一种可能吗?
“徐御医,你说,那位大夫入狱,该如何向关心太后的其他人讲明太后的病情呢?”朝文帝缓步走到徐御医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半伏在地上的徐御医看到眼前那抹明黄的衣摆,畏惧里又有着无尽的敬意,身子屈得更加厉害:“回皇上,太后是体虚心悸导致的精神脆弱,症状多变。臣只是来向那位大夫说明太后以前的身体细况,其他都不知道。”作为宫里唯一了解太后具体病情的御医,他很清楚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尤其是太后失心疯这种涉及后宫的皇族丑闻。
朝文帝满意地点头:“下去吧。”
那位大夫为何会引起太后癫狂需要调查清楚,为防真的是她别有用心,先打入牢房是上策。
徐御医松了口气,急忙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朝文帝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已经鬓角发白的太后一眼,拂袖离开。
“皇上。”一直守在寝宫外的皇后款款施礼,体贴而担忧地问道:“母后的身体可好?”
朝文帝停下脚步,沉默地注视着她。而皇后在这样仿佛一探到底的目光下,自始至终脸上的神情都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朝文帝收回视线,淡淡回道:“皇后认为呢?”
皇后垂下眼眸,恰好掩盖她撑到极限后闪过的慌张,“臣妾刚刚经过时无意中看到那位大夫被拖走,不禁担心母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过来看看。”
朝文帝笑得深不可测:“皇后说得真准,恰巧有事情发生了。不过太后身体无碍,劳烦皇后费心,回去吧。”
“臣妾很久未见母后,不如……”
朝文帝毫不留情地打断皇后的话:“太后已经休息,你还要去打扰?”皇后这番折腾,是因为想确定太后是否受伤还是另有想法?若是前者,也就是说那位大夫与她拖不了干系,的确是想夺太后性命。
“臣妾知罪!”
朝文帝轻哼一声,迈步离开。现在缺乏证据,还不是动手的时机。左相,皇后,太子,哪怕他们之间相互算计防范,但自己若单独大动其中任意一方,必会引起其他两方的防备而采取行动协同对抗自己。皇宫内的真情假意朋友敌人,颠覆替换反复无常,不会永恒。但是,对于他们而言,永远的敌人倒有一个,那便是自己。
想到这里,朝文帝暗暗嘲讽一笑。孤家寡人这个词,对这个位子来说,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皇后看着皇上的背影,缓缓松开因为紧张害怕而紧握着的拳头,由于过于用力,掌心留下的指甲印里渗出缕缕血丝。她回头,深深地看了禁闭大门的太后寝宫一眼,唇边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胜利的笑容。既然疯了的人,就该一直疯下去,怎么可以治好?就如同掩埋的事实真相一般,掩埋了再想挖出来,那可不容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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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明明什么都没干,我也不清楚太后娘娘为何会这样!”一个蓝衣少女在被一行护卫押着,又惊又怕,拼命挣扎,不小心中身上一个东西挣落,从腰间滑下掉在地上。
其中一个护卫不耐烦了,瞪着她大吼:“不想早死就老实点!”
那少女听闻心咯噔一跳,颤抖地问道:“会死?”
那护卫自知不能多言,因此不再回答,让少女的心继续沉了沉。
顾琰恰好从身后不远方走过,冷漠地瞥了他们一眼,将他们的话尽数收入耳中。
看来,后宫也要乱了。自己回国的日子,终于越来越近了。
正思索中,顾琰感觉到脚底无意中踩到一个圆圆的东西。挪开脚,一枚玉佩逐渐出现在眼前。顾琰身子一颤,失态地急忙蹲下捡起,只见那枚玉佩光泽如初,其上的“琰”字清晰可见!
☆、顾琰认出林徽悦
顾琰紧紧握住手中的玉佩,激动、兴奋、担忧等种种情感宛若烟花般在心里骤然绽放,让他失了魂,迷了心,一时忘了周遭,放下心防,眼里只剩这枚玉佩,脑海里只有那人的身影。林徽悦。
他起身,望着不远处的人,心里翻江倒海。他想要将那群粗鲁对她的侍卫狠狠推开,尽数杀之;想要牢牢抓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想要对她说很多话,或者是静静地看她,将她的脸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然而,他迈出的第一个脚步终究停下。转身藏在角落里,回到了现实。
他差点忘记,他现在的身份是祁国质子。他差点忘记,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不是当年的黑森林,而是需步步谨慎的天朝皇宫。他的每一个行为带来的后果,影响的不会仅是自己,还会影响别人。若是贸然冲上去让别人知道自己与林徽悦的关系,林徽悦难免会成为用来威胁自己这个祁国质子的工具。
听着隐约传来的说话声,顾琰暗暗松了口气,幸亏及时止步。他稳了稳心神,屏息凝神听那边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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